先開口:“今日公子罷遣人登門,想請巫苓過府為他的愛女季羋診治。不過……”他的聲音一頓,猶豫道,“……原先給季羋治病的,是遊巫巫湯,他竟要與你比拼術法。”
“比拼術法?”楚子苓訝異挑眉。這年代巫醫之間還有“鬥法”之說?後世的名醫會診,比鬥醫術並不鮮見。可巫醫要怎麼比?比跳大神嗎?
不過這麼離譜的請求,竟然會讓鄭黑肱和石淳一同尋來,肯定還有些不尋常的東西。楚子苓想了想,又問道:“可知那季羋,患的是何病?”
“聽聞病了三載,似是……”鄭黑肱猶豫了一下,“……失心之症。”
楚子苓立刻皺起了眉頭。失心病!這不是古代精神類疾病的代稱嗎?放到哪裡,精神類疾病都不是好治癒的,更別說缺醫少藥的先秦。
聽到“失心之症”,石淳也緊張起來,若真如此,這邀約著實不善。若巫苓失手,而且是敗在巫湯手下,好不容易攢起的名聲就要付之東流,以後怕是再也不會有人上門求診。問題是公子罷派御戎親迎,足顯不容推拒。得罪這位公子,也會讓巫苓,乃至他家公孫寸步難行。
如今兩難的局面擺在面前,是應,還是不應?
鄭黑肱看出了對方臉上的遲疑,立刻道:“汝並無把握?”
楚子苓點了點頭:“若是失心症,實無把握。”
“那吾明日代你拒之。”鄭黑肱的語調平平,似乎在說件漫不經心的小事。
“公孫不可!”石淳頓時急了。前幾日才顯出賢明,怎麼見到這女人又暈頭了?就算要拒,也該巫苓自己去拒,而非他們代勞。為了維護這巫醫,被公子罷記恨可就不值了!
鄭黑肱卻擺了擺手:“吾和密姬的命,都是巫苓救回的。這點干係,不算什麼。”
他神態之中並無半分痴迷,說的極為鄭重,倒是讓楚子苓也嚴肅了起來。目光在神色各異的兩人間一轉,她問道:“若是治不好,有殺身之禍嗎?”
石淳趕忙道:“楚地重巫,公子罷定會以禮相待的,大巫自可安心。”
“巫苓……”
鄭黑肱還想說什麼,楚子苓便擺了擺手:“無妨,我去。”
讓她下定決定的,倒不僅僅是公孫黑肱的態度,而是“鬥法”本身。如果真是精神類疾病,巫湯又哪來的把握呢?他真能治好,公子罷何必再來請她。既然沒有生命危險,也很有可能不會“輸”,去看看總是好的。那可是個“公子”,楚王之子,若是能治好他的千金,豈不又離獨立近了一步?
這些念頭在心底轉過,楚子苓壓住了心中嘆息。若是之前,她想的可能只有一條,“有病人”,然而在見識過這個世界的規則後,她沒法再如此而為了。
有了她的允諾,第二日,公子罷真的派了自己的御戎上門親迎。婉拒了田恆的陪伴,楚子苓只帶了蒹葭一人,前往公子府。坐在比輜車略小,但是奢華數倍的駟馬安車中,楚子苓摸了摸頭上靈九簪,閉上了雙目。
※※※
屋中傳來一陣又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狂叫,似有隻野獸,被困在牢籠之中。那當然不是野獸,巫湯坐在外間,神色不變。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季羋這樣的病人了。平素痴傻,犯起病來卻又狂暴瘋癲,讓人望而生畏,實乃最難治的一種惡疾,非神鬼之力不可解也。
而他,正擁有這般神力。
在他面前,一國公子也要好生禮敬,不敢怠慢。不正是因為自己能治好這怪病嗎?
如此禮遇,他從未想過讓給別人。
“公子,巫苓到了。”
似是怕衝撞巫湯,下人都不敢稱“大巫”,而是直呼巫苓的名字。可是這也沒讓巫湯痛快多少,看著公子罷驚喜的起身相迎,他蠟黃的長臉又沉了幾分。看來自己得到的訊息不差,公子罷的確有意更換巫醫了。若不是自己先發制人,要求比鬥,說不定這次診治之後,他請的巫醫,就不是自家了。
眯起細長如狐的雙眸,巫湯打量著緩步入內的年輕女郎,輕輕皺起了眉頭。只見那女子盤發素衣,手上面上都潔淨無比,連脂粉都無。別說是大巫,怕是公子府上的侍婢,都比她衣著華美。真跟巫齒那老貨說的一樣,這女子,不類巫者。
似是被巫苓那副中規中矩的打扮弄得一怔,公子罷也遲疑了片刻,才行禮道:“冒昧請來大巫,吾心甚愧。實乃小女病重,不得不為。”
屋裡的嚎叫聲,在這裡都能聽到,楚子苓微微頷首:“舔犢之情,何怪之有?”
這比興聽著平平,卻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