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時節,這樣的情勢,也不知是不是不知者無畏,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從對峙的兩軍前騎牛而過。
“這是什麼古怪事?”好幾個副將都聚攏而來,視線都落在那道田埂上,忘記了天氣的寒冷。
一個道:“這孩子是從天而降的嗎?”
另一個道:“聽到他的歌沒?他在唱天女現世,那是什麼意思?”
“莫非是天神派來拯救上黨的?”
“閉嘴!”廉頗狠狠剜了幾人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眾人不敢多言,那先前送信給他的副將卻忽然想到什麼:“對了將軍,您還記得當年深得太后寵信的亞卿桓澤嗎?這兩年時常有人傳她身上有奇遇呢。”
廉頗自然記得,剛才還看了她的信,板著臉問:“什麼奇遇?”
“據說原本她死過一回,醒來後性情大異,獲天女賜書,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呢。”
廉頗火氣更大了,鏗然拔出腰邊長劍:“你我軍人,竟然說這種神鬼之言,是要擾亂軍心嗎?”
武將連忙跪地:“不敢,末將只是聽到這孩子唱到天女,才想起來了罷了……”
“哼!”廉頗收劍入鞘,轉身入帳。
前線的暗潮洶湧在邯鄲城中一點也感覺不到。
趙王丹在書房中來回踱步,現在的他只關心上黨郡能不能順利拿到手。
一個宮人進來稟告他長安君求見,尚未告退,趙重驕便進了殿來。
趙王丹收起思緒,衝他笑了笑:“重驕怎麼來了?”
趙重驕長高了許多,面容也沒了當年的女相,立在殿門邊草草見了個禮:“我想請王兄准許我去上黨支援。”
“這怎麼行!”趙王丹當即回絕:“你從未上過戰場,如何能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何況有廉將軍在,不需要你相助。”
“我看未必,上黨郡的情形並不好,王兄何必自欺欺人。”趙重驕移開視線不看他:“我雖沒上過戰場,武藝卻從未荒廢過,去陣前殺幾個秦人,說起來也算為國出了些力,對母后也有交代。”
“你既然說到母后就更不必提了。”趙王丹背過身去,當年答應了母后要照顧好他,豈能讓他去那殺人不眨眼的地方拼命。
趙重驕等了半天不見他有回心轉意的意思,氣悶地拂袖出了宮。
迎面有人騎著快馬送信入宮,揚起的塵土捲了趙重驕一臉,他恨恨地轉頭瞪了一眼才登車回府。
信很快交到內侍手上,但內侍卻沒有將之送去給趙王丹。
這封信幾日後出現在齊國的相國府。
大雪壓彎了院中的樹枝,童子閒的無事在樹下堆了個雪人,回頭看看書房,相國竟沒有像先前那般坐在案後埋頭忙碌,反而站在門邊看著他發呆,身上厚重的朝服齊齊整整,長袖遮掩的手指間露出一截寫了字的布帛。
童子以為自己偷懶被發現了,不敢再玩,行了個禮便匆匆跑了。
公西吾收回視線,將手中的布帛展開又看了一遍,裡面寫著獻給趙王丹的對秦策略,最後蓋著亞卿印。
雖然趙王丹就算看了也未必就會照做,但此時這信在自己手上,公西吾還是覺得慶幸,因為一旦趙王丹採納,他的計劃必然會受阻。
她離開了三年,三年間行蹤不定,往往是剛剛發現她的蹤跡,她便又去了別的地方,足跡遍佈列國,不知在忙些什麼。而最近兩年關於她的傳聞漸漸多了起來,其中有一條傳的最廣也最玄乎——據說鬼谷弟子桓澤死了一次,甦醒後獲天女賜天書十卷,故而有了逆天改命、助國興昌之能。自此她更名易姜,遊走列國。
以公西吾對她的瞭解,自然不相信這種傳言,他覺得任何傳言都有源頭,而源頭的目的就是傳言產生的原因。她更名易姜,又傳出這樣的言論,究竟是想要幹什麼呢?
這三年間她從不露面,但每次只要與趙國有關的事都會現身提出對策。公西吾越來越不明白她,她明明已經離開趙國,卻又領著趙亞卿的頭銜繼續為趙國政事操心;明明看著像在迴避他,卻又處處針對他鋪展的計劃。或許她依然沒有放棄趙國,仍然信守著對趙太后的承諾。
只是究竟要怎樣她才肯現身?
“先生,”聃虧從廊下走過來,抱拳道:“趙使求見。”
公西吾搖了一下頭:“不見。”
“他們是來請齊國出兵支援上黨的。”
“那就更不能見了。”公西吾將布帛仔細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