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還嚴重,他是個溫和心善的人,可一遇到國家大事,什麼都要詢問左右意見,看似大權在握,實際上已經很久沒有在國事上拿過主意。
做主的大多是公西吾。
當易姜率領六十萬大軍如兇獸撲向齊趙邊境時,他還在悠閒地欣賞自己園中的景緻。內侍慌慌張張地將訊息送上,他頓時傻了眼,第一時間想起的就是找母后找舅舅找相國。
書房裡圍了一圈的人,君太后坐在上首,莫名其妙,將手中的玉佩都快要捻碎了:“哪有這樣的事,五國聯軍不去出擊秦國,來進攻我齊國做什麼?齊趙魏不是盟國嗎?”
後勝瞥了一眼對面,意味深長道:“依臣看,也許是有人暗中破壞了結盟呢。”
他對面的公西吾面無表情。
他也很意外,易姜居然會調轉劍尖指向齊國,這顯然並不是意氣用事,而是一步險棋。
書房裡吵鬧一片,大臣們提議了一大堆,自然大多主張求和。
齊王建沒主意,問公西吾道:“相邦如何看?”
公西吾垂眼:“等待即可,若臣沒猜錯,很快易相就會派人前來提條件了。”
這一等等了三天,臨淄城中個個人心惶惶,齊王建甚至都要忍不住寫信給趙王丹求助了,五國聯軍派來的特使騎著快馬入了城門。
特使是裴淵,他生的白淨又一身書卷氣,看著就好親近。
齊王建接見他時心安了幾分,自殿上王座後微微朝前傾了傾身,問:“不知易相有何要求?”
裴淵環顧四周,大殿之首跪坐著公西吾,他自然很激動,但好在早有準備,沒有暈過去鬧個大笑話。他移開視線,朗聲道:“易相要求齊國加入合縱抗秦之列,若有推諉,五國心寒,則大軍發至,魚死網破。”
“……”齊王建哭笑不得,不合作就打過來,這這這……這算是女子撒潑嗎?
公西吾忽然站起身道:“齊國有意求和,本相願親自前往與易相和談。”
這是易姜早就料到的,裴淵並不意外,點頭道:“齊國有意和談最好,只不過不要耽誤時間,易相已備好一切,在邊境恭候大駕。”
一直在殿內旁聽的君太后忽然想到什麼,問公西吾道:“這個易姜據說就是當初那個桓澤,是也不是?”
公西吾眼神微動,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也不是……
放棄了彰顯身份的車駕,身跨烈馬,一路揚塵趕赴邊境,到達時是已第二日午後。日頭已然西斜,卻依舊熱得叫馬煩躁不安。
營地裡更加悶熱,易姜白衣寬鬆,長髮束成了馬尾,立在帳門邊,望著遠處天高山遠,竟產生了一種自己在遊覽風景的錯覺。
這大好河山是後世難以看到的,如果真能停下來好好看看該多好。可惜她來到這裡後從沒有停歇過。
“易相。”
清清冷冷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她轉頭望去,公西吾帶著兩名官員遠遠走來,他也著了白衣,不過沿途趕路,看起來有些勞累,沒了往常的恬淡平靜。
“聽聞齊相要與我和談,那麼就是要接受我的條件了?”她反身走去桌案邊,手指點了點案面,上面放著結盟文書,就等他簽字落印。
公西吾命人等候在外,獨自走入帳中,看了一眼桌案:“那要看值不值得我接受。”
易姜繞著他緩緩踱步:“不接受便要應戰,齊國與趙魏二國結盟破裂,魚死網破,還不一定能抵擋住四國聯軍,就是滅國也有可能。接受則要加入合縱,你與秦國暗中的連橫就會失敗。嘖嘖,可除了接受,你還能有什麼選擇?”
公西吾蹙眉:“你我鷸蚌相爭,只會讓漁翁得利。”
“是啊,可這漁翁不是你引進來的麼?你很清楚,無論你做什麼決定,秦國都不會出手相助。一來,他們的大軍被拖在了長平;二來,除了齊國本來對他們也有好處。我早叫你收手你不聽,現在倒來與我說鷸蚌相爭了。”
“我以為你的目的是幫趙國扭轉局勢。”
“你不是也說趙國不值得救麼?”易姜冷笑:“四國君主人面獸心,趙王又不信任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為他們著想?”
公西吾無言,他一直認為易姜心懷趙國,難免束手束腳,沒想到她在關鍵時刻又跳出了這個禁錮,將自己橫架在了列國之上,冷眼主導這一場廝殺。
易姜自他背後緩緩貼近,在他耳邊低聲感慨:“真可惜,你苦心安排的連橫策,就這麼失敗了。”
的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