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何嘗沒有利用過別人?一面不願變成別人手裡的人,一面將別人變成自己手裡的模樣。她又算得上什麼好人?
莊周夢蝶,一夢浮生。究竟是她變成了桓澤,還是桓澤本就是易姜?究竟是她的出現改變了歷史,還是歷史改變了她?究竟是現在身在夢中,還是心中的現代世界才是南柯一夢?
她已不是原來的易姜,也再也做不回原來的易姜。
閉上雙眼,嘴唇被用力捏開,那杯酒一滴不剩地灌了下去,內侍的手一順她脖子,她便嚥了下去,竟是輕車熟路的架勢。
易姜忽然理解了趙重驕臨終時的心情,這一刻竟然出奇的平靜。
人之將死,忽然沒有了怨責,沒有了企盼,沒有了一切情緒,無愛亦無恨,無怨亦無怖。
唯有可以慶幸的是,還好無憂沒有接來身邊,還好少鳩和裴淵都走了,還好她及時推開了公西吾……
如果從未來過該多好,從未遇上該多好,這裡的一切都不曾觸及該多好。她本就不屬於這裡,也不該在這裡苦苦掙扎,也許這是一種解脫,無聲而來,寂然而去。
☆、第93章 修養九二
夜已深,後宮卻依舊喧鬧。王后趙姬稱病不能侍奉,子楚便另擇美人在寢殿裡狎玩。
處決了易姜,他心情分外的好,左擁右抱,歡聲笑語不斷。殿中杯盤狼藉,門外宮人已經困得要打瞌睡了,還不見停歇,只怕要侍候一夜了。
昭襄王的貼身內侍弓著身子進了殿門,佝僂的身子,一襲黑衣看起來像個飄浮的影子。他垂著頭沒有看殿中場景,恭敬地向子楚回覆,易夫人已經沒了氣息,送出宮門了。
子楚推開美人,攏了攏不整的衣衫:“也別太寒酸了,撿塊薄地安葬了,免得叫天下人說我秦國苛待功臣。”
“是。”內侍一把年紀了,說話也不緊不慢的:“王上容稟,還有一事,王齕將軍去蜀地點兵準備攻楚,方才送了奏章上來。”
子楚擺擺手:“明日再看。”說罷又要去摟美人。
“王上,似乎很緊急。”內侍依然不緊不慢。
子楚只好皺著眉伸出手:“拿來。”
內侍徐趨上前,雙手呈上奏章。
子楚粗粗閱覽完,霍然坐正身子,怒道:“這是怎麼回事?王齕為何說蜀地軍隊需要易姜的同意才能調動?”
內侍抄著手想了想:“此事老奴倒是略知一二,當初易夫人攻韓有功,又破了齊楚之盟,問昭襄王討蜀地做封賞,事後又要了這麼個特許。昭襄王應允她,蜀地軍隊沒有相國允許不會調動。”
子楚臉色緩和下來:“原來事這麼回事,那叫呂不韋拿出相國之印送去蜀地就是了。”
“這……”內侍訕笑:“昭襄王說的相國,特指易夫人,所以需要的是易夫人的私印。”
子楚一愣,狠狠地摔了奏章:“祖父是瘋了不成,竟然答應這種荒唐的要求!”
“昭襄王認為易夫人能壓制公西吾,使大秦帝業順暢,給點好處穩住她是應該的。”
子楚煩躁地擺擺手:“且不提這個,你毒死她時可有搜到她身上的私印?”
內侍搖頭。
“派人去相國府搜!”
“相國府被呂相接手時,王上不是將能搜的都搜來了麼?”
“……”子楚忿忿道:“必然是知道要出事,她事先給藏起來了。”
內侍道:“王上那日直接將她從王宮押去芷陵,她並沒有機會接觸旁人,如何私藏啊?”
“混賬!”子楚暴怒掀了桌案,嚇得幾個美人連忙閃避開去。他氣得不輕,捂著胸口一陣猛咳,臉都漲成了紫紅色:“難不成本王以後就再也無法調動蜀地軍隊了不成!”
難怪當初一開口她就大大方方送出了兵權,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呢!所幸她不知道他提早了攻楚的事,否則還不以此事要挾他以保命?當真可惡!
內侍伺候慣了君王,面對他的怒火一點也不慌張:“王上英明,身邊又有才智過人的呂相,想必一定會有解決之策。”
子楚並未得到寬慰,臉上全是不甘之色,又咳了幾聲:“祖父當真是老糊塗,竟然會如此相信那個女人!”
內侍賠笑,笑出了一臉的褶子:“昭襄王當初也是為了讓易夫人定心效力秦國才答應的,他對易夫人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卻並不介意,他常言臣子有用就行了,那些個沒用的,去懷疑時也就是不打算用他了,有用的則無須懷疑,易夫人便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