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很滿意。
通行的翡翠心裡卻在思量,這位在廟裡呆了八年的二小姐,回燕京城不到半年時間,府裡的小姐們雞飛狗跳,事事糟心,就只有姜二小姐一人全身而退,滴水不沾,不僅如此,還聲名遠播,得聖賞賜。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當初還以為二小姐被驅逐到廟堂以後,就再也回不來了呢。
因此,翡翠不敢小瞧了這位看似溫和的二小姐,言行舉止方面,無形之中也恭敬了許多。
姜梨感覺出了翡翠態度的變化,微微一笑,並不言語。踩低捧高,是人之常情,姜家身為大戶官家,就連裡頭的丫鬟也沾染上了官場的習性,慣會見風使舵。
不是好事,但也不是壞事。
至少這為她創造了許多契機。
等到了晚鳳堂,翡翠先進門,笑盈盈的對裡面的人道:“老夫人,二小姐到了。”
姜梨跟著翡翠走了進去,一進去,便見一個熟悉的少年坐於姜老夫人的下首,微微仰著頭,似乎有些不自在,又頗有些驕傲。
姜梨的腳步一頓,心中疑惑,葉世傑,他怎麼來了?
對這位表哥,姜梨不敢說十分了解,但也大約摸清楚了葉世傑的脾性。葉世傑對姜梨從前說的話有怨氣,自然對姜家也沒什麼好臉色。看葉世傑之前來國子監進學,卻一次也沒登門姜家就曉得了。但今日葉世傑竟然堂而皇之的來了,還坐在姜老夫人下首,看姜老夫人的神情,似乎還相處的不錯。
姜梨心裡還沒摸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就聽見姜老夫人和藹的道:“二丫頭,快來見見你明軒舅舅。”
姜梨一怔,明軒舅舅?
她這才看清楚,在葉世傑的身邊,還坐著一名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一身銀白衣衫,戴銀冠,腰間一根金袍帶。像個讀書人,卻又比普通的讀書人富貴一些,面白無鬚,身材清瘦,眼神頗為慧黠。
他站起身,看著姜梨,呵呵笑道:“阿梨長這麼高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姜梨一時恍惚,這位明軒舅舅叫她“阿梨”,恍惚她以為是薛懷遠在叫自己“阿狸。”
葉明軒打量著姜梨,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訝。
從葉世傑的嘴裡得知了許多事,譬如在明義堂與孟紅錦立下賭約一事,在校驗場上豔驚四座一事,在宮宴途中拿刀逼著葉世傑理智對策一事,樁樁件件,實在讓葉明軒很難想象這是記憶裡那個有點任性,說話傷人的小女孩子能做出來的事。
十年了,葉明軒也已經十年沒有見過姜梨了。當初葉珍珍死後,葉家正是害怕姜元柏續絃後,繼母苛待姜梨,才會起了將姜梨接回桐鄉的心思。雖然葉家比不上姜家是官家,可至少葉家會真心護著姜梨,讓姜梨一輩子衣食無憂,過的錦衣玉食。
沒想到現實卻是,年近五歲的姜梨一臉輕蔑,當著葉老夫人的面嫌棄葉家是商戶,說出商戶皆是低賤這種傷人的話。葉老夫人大病一場,葉家的人不是對姜梨沒有怨恨。
那麼小的孩子,說話怎麼如此傷人?而她好像在那時就沾染了姜家骨子裡的涼薄,官場中人隱秘的市儈。比他們商戶還要會分析利弊。
實在讓人難以釋懷。
而如今站在葉明軒面前的女孩子,著淺綠小衫,淡青長裙,高挑纖瘦,清麗卓絕。她唇角含笑,神情溫純,再也不見當初的尖銳和戾氣,讓人極為熨帖。
她真是和從前不一樣了。
葉明軒恍惚看到了他的妹妹葉珍珍,和仔細一看,姜梨和葉珍珍又是不一樣的。葉珍珍明麗單純,如在日頭裡長養的毛茸茸的小動物,只管貪玩可愛。姜梨卻像是在溪水邊獨自生長的一樹梨花,沒有人看得到她獨自經歷的風霜雨雪,從她的堅韌裡開出潔白的、秀麗的花朵。
葉明軒從前對那個小女孩的埋怨,就在姜梨明澈的雙眼中,不知不覺消散了大半。
他不知道這是血緣關係的使然,讓他難以對姜梨真的橫眉冷對。還是姜梨看起來太過善良溫純,讓他已經把這個姜梨,和五歲的姜梨完全割裂開來。
他對姜梨露出一個真心的,寬厚的笑容。
姜老夫人將葉明軒的欣賞看在眼裡,心中也微微鬆了口氣。如今葉世傑已經是戶部員外郎,在這個年紀能達到這個地位,已經實屬不易。有過去的姻親關係,日後在仕途上能成為姜家兩房的助力,也是不錯。因此,當葉世傑和葉明軒主動登門拜訪時,姜老夫人第一個反應就是要與葉家重修舊好。
當初姜梨對葉家人說了重話的事,姜老夫人是知道的。說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