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能走,作為一個宮妃;她只能呆在周世宗身邊;小心伺候他。
她探出身子來瞥了一眼痰盂,痰盂裡放著半盆清水;上頭飄浮著濃濃的一塊,還有……血塊夾雜著血絲在清水裡漸漸漾開。
“快快撤下。”她壓住自己翻江倒海想要吐的心情朝那宮女瞪了下眼睛:“杵在這裡作甚,趕緊換一個痰盂來。”
皇上又吐血了,陸貴妃擔憂的望著周世宗,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什麼話才好。
安慰?故作輕鬆?嬌嗔?無數個主意在她腦海裡飛來飛去,可就沒一個能安頓下來的,周世宗喘了幾口粗氣,身子朝後一到,又躺回了床上,一隻手死命的攥住了她的,陸貴妃大驚失色,趕緊跟著撲倒:“皇上,皇上!”
顧不得用什麼口吻說話,她心中一片慌亂,看著周世宗那蒼白的臉色鮮紅的兩頰,更是手足無措:“皇上,你現兒覺得怎麼樣?”
周世宗喘了兩口氣,眼睛一瞪:“什麼怎麼樣?朕身子很好。”
陸貴妃愣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
皇上這是怎麼了?分明是身子不好,如何說身子很好?她有些委屈,低著頭不敢再出聲,長長的頭髮猶如光滑的絲綢般披在肩膀上,垂到了紅色的錦緞被面,鮮紅與幽黑交織,明快異常。
周世宗抓住她的那隻手動了動,好半日才長長的嘆息一聲:“你這般美貌這般細嫩皮肉,叫朕怎麼捨得你,怎麼捨得你!”
“皇上,你這是在說什麼話呢,臣妾不是一直在陪著皇上麼?”陸貴妃的一顆心這才慢慢放下來,嬌笑著湊近了周世宗幾分:“臣妾也捨不得與皇上分開啊!”
“既然如此,那愛妃願不願意永遠陪著朕呢?”周世宗掀開了一線眼皮,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那眼神有些古怪,看得陸貴妃心中有些發毛。
“皇上,臣妾自然是願意永遠陪著皇上的。”陸貴妃跪坐在床上,雖然年紀已經四十,可說話之聲還是那般嬌柔,聽得人心頭癢癢的,讓人忍不住只覺她的嬌媚世上無人能出其右。
“那好,”周世宗的手又抓緊了幾分:“朕撒手去的時候,愛妃也跟著朕一起走罷。”
“皇上!”陸貴妃的臉色登時蒼白了幾分,周世宗的意思,是要她殉葬不成?她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望著周世宗:“皇上……”
“怎麼,你不願意?”周世宗眉頭一皺,眼中一片陰霾:“你不願意到地下去服侍朕?”
“皇上,臣妾自然是願意的。”陸貴妃唬得身子戰戰兢兢,她慢慢將身子彎了下來,努力的想著找些話出來將這個話題給岔開:“皇上身子康健,自然會長命百歲,怎麼忽然想起百年之後的事情來?還早得很呢。”
“誰說早得很?朕覺得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周世宗眯著眼睛喘了喘氣,臉上露出了一絲遺憾與惆悵之色:“唉,朕還有不少事情沒辦呢,怎麼就會捨得走。”
“皇上,你快莫要這般說了,皇上是有福之人,定然能長命富貴。”陸貴妃微微掙脫了下,可她的手還是牢牢的被周世宗攥住,掙脫不開,她有些焦急,另外一隻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忽然想起了自己正在猶豫要說的事情來:“皇上,臣妾有一件喜事想要告訴您。”
“什麼喜事啊?”周世宗眼睛睜開了一線,瞥了一眼陸貴妃,見她的一隻手摸在腹部,忽然有所感觸:“莫非是愛妃又有了喜脈?”
“回皇上話,確實如此。”
陸貴妃喜氣洋洋的將自己的身子更彎了些:“臣妾的月信已經遲了十八日。”
“哦?”周世宗猛然翻身坐起,臉上俱是一片喜色:“果真如此?喊了太醫過來診脈沒有?”
“還未曾去太醫院請太醫,臣妾唯恐又如上次一般……”陸貴妃眼含嬌嗔看了周世宗一眼:“經過上次那件事,臣妾可不敢輕舉妄動。”
“來人,拿了朕的手諭去太醫院傳幾個大夫過來。”周世宗忽然就來了精神,將自己身上的衣裳拉了拉領口:“多傳幾個。”
一大清早的,清華宮就讓人去傳太醫,這事情委實有些蹊蹺,有忠心的內侍趕緊跑去慈心宮報信:“太后娘娘,皇上今日沒起早,現兒讓人去傳太醫了。”
胡太后剛剛起床不久,正好梳洗完畢,正在慈心宮的前坪裡散步等著掌事姑姑安排早膳,忽然得了這個信兒有些慌張,趕緊讓人備軟轎:“快快快,哀家去那邊瞧瞧。”
皇上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胡太后這心裡也很是擔憂,天下哪個做母親的不關心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