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成?
擠到堂屋那邊,門口有幾個崔氏族人正在探頭探腦,見他過來,忙著招呼:“三爺來啦?”
“咋回事哩?”
“還不太明白,彷彿聽說是崔富足他老孃喊了崔老實家那小寡婦過來訓話,崔家幾個兒子都護著她,然後就吵起來了,越鬧越大,將那些陳年舊賬都翻了出來,現在吵著要出族呢!”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人搖了搖頭:“都說紅顏禍水,我看著話真沒錯,那小寡婦沒進門之前,崔老實一家過得好好的,可你瞧瞧……”
崔三爺愣了愣,崔老實家的小寡婦?
他想到了那個坐著自己車子過青山坳來的姑娘,瘦瘦小小就如一把乾菜,雖然眉眼精緻,可面黃肌瘦的實在說不上是個美人,怎麼就跟紅顏禍水扯上邊了?那日她坐在他車上,嘀嘀咕咕的說要賺很多很多銀子,他回頭看了下,她的眼睛亮閃閃的,彷彿天上的星子落進了她的雙眸。
“我去瞧瞧。”崔三爺忍不住朝堂屋門口擠了過去。
堂屋裡頭已經點上了油燈,崔才高坐在桌子旁,手裡拿著毛筆在認真的寫著什麼,崔家老孃正在哼哼唧唧:“竟然要出族,真是無法無天!”
崔家老孃原本只是想耀武揚威的在新來的孫媳婦面前擺下奶奶的譜,沒想到事情忽然急轉直下完全不如她想象裡那般發展,本來順風順水的一條航道,猛的來了一個大拐彎,只撞得她頭暈腦轉找不著北。
她才不想要老三出族哩!老三出族了,那她的供養銀子呢?頃刻間崔家老孃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慌,全身冷汗直流。
這麼多年來,有老三的這筆供養銀子,老大老二兩家將她當菩薩一樣供著——糧米夠她吃,那十二兩銀子和節禮,她拿出大頭來貼補兩家,自己手裡留下一點,抽抽水煙,高興起來打發下兩邊的孩子,讓他們去貨郎擔上買些零食來甜甜嘴。
現在老三要出族,就是說,他不承認自己是崔家的子孫,那自己的供養銀子就沒了,十二兩銀子,兩百斤米,三十六斤肉,還有四時節禮!頃刻間崔家老孃覺得似乎有人拿刀子在剜自己的心一般,生生的痛。
“他叔公!”崔家老孃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一把擎住了崔才高的手腕:“莫寫,莫寫!”
崔才高抬頭看了她一眼,有幾分奇怪:“他嫂子,這是咋的了?老實這樣目無尊長,還自己提出要出族,你怎麼反倒維護起他來了?”
“再怎麼樣,他也是我兒子,我可不能看著他跟著老婆孩子一起犯糊塗,沒有家族,百年之後變成崔家之外的孤魂野鬼,誰來拜祭他哪?”崔家老孃努力的想著理由,從衣兜裡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他叔公,你緩緩,我再去勸勸老實。”
“娘……”雖然跟崔大娘和兒女們站在一塊,崔老實心裡其實還是很糾結的。
這人怎麼能沒有宗族哩?也不知道婆娘他們咋想的,崔老實心裡頭直髮憷,只巴望著老孃開口勸他回去,又希望老婆孩子能跟自己一門心思。
“老三哇,你真的想要出族?”崔家老孃慢騰騰的走到崔老實面前,一隻手攀住了他的胳膊:“你可要想清楚!”
盧秀珍在旁邊瞅著,心裡敞亮,崔家老孃可不是因著真心憐惜崔老實,才生死想要將他留在族裡,她是心疼自己的供養銀子呢。可是瞧著崔老實這模樣,肯定是過不了崔家老孃眼淚水這一關了,然而崔大娘都已經和兒女們說出了那般決裂的話,若是崔老實反悔,他們怎麼辦?
如今之計,只能將計就計,既然崔家老孃貓哭耗子的要將崔老實留在族裡,那可得換點實惠的東西,減輕下崔老實一家的負擔。盧秀珍轉臉看了看崔大娘,見她板著一張臉,只是不說話,知道她心裡頭肯定還有怨氣,必須趁著她還槓著這口子氣的時候和崔家老孃談談條件——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是今日由著崔家老孃把這事兒給壓下來,那以後就只能永遠被壓了。
“奶奶,我知道你關心我爹孃。”盧秀珍笑眯眯的站了出來,兩邊都板著臉哩,總得要有一箇中間人,就讓她來做個金牌調解員吧。
只不過呢,別人家的調解員,都是站在公正的立場,而她這個調解員,卻是有私心的——她肯定要偏向崔老實一家,否則她才犯不著去攪這趟渾水。
“這還要你來說?我的兒子我不關心,誰關心?”崔家老孃惡狠狠的瞪了盧秀珍一眼:“我和你爹說話,你莫要來攪和!”
就是這個大郎媳婦,有她進了門,老三一家都不老實了。
“既然奶奶你是真心憐惜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