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幼年時肯定是異常孤獨的,竟然能跟著花匠學種花——雖說在盧秀珍看來,勤勞能幹是好事,可對於這種大戶人家來說,哪有公子與花匠混到一處去了的?可見他的幼年並不幸福。
“如何,我能與盧姑娘一起合夥做生意麼?”崔大郎的聲音裡透著一種欣喜,得到了盧秀珍的肯定,他感到特別開心,彷彿間眼前有閃閃金光,照得一片亮堂。
“蘭公子,其實……”盧秀珍微微一笑,看得崔大郎的心無端抖了抖,她的笑容真甜啊,他寧願就這樣痴痴的看著她,直到天長地久的那一刻,有她在身邊,心裡就有一種很踏實很溫馨的感覺。
“其實怎麼?”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儘量將心放平靜些,讓自己的話聽上去顯得不那麼緊張。
“我想說,其實你不必要跟我合夥做生意啊,你們家這麼富有,還用得著跟我這小村姑去合夥開個苗圃?”盧秀珍搖了搖頭:“你父親知道了肯定不會答應的。”
而且她也曾對蘭先生說過她無意於蘭公子,若是現在與蘭公子合作,會不會讓蘭先生有所誤會?盧秀珍抬起手來摸了下自己的臉,只覺有些燙得慌,再偷偷瞥眼看了下崔大郎,見他身姿挺拔的站在那裡,實在算得上是個偉岸的美男子——除了戴著那張面具,真的是高大威猛。
“我父親?”崔大郎輕聲哼了一下:“他不肯答應我也會讓他答應。”
“蘭公子,你可不能這樣,或許你父親在多年前沒能給你關心照顧,可在他心裡卻還是很珍惜你的,你不要只看表面現象,我能看得出來,蘭先生對你有一份深深的感情,只不過你與他之間早已形成了隔閡,很難跨越。”
自己也得了蘭先生這麼多好處,自然要替他多說好話,蘭公子對於他父親有一種怨恨,若是自己能幫他們修復關係,不僅是做了一樁好事,也算是對蘭先生的一種感激吧。
崔大郎站在那裡,靜靜聽他說話,有些哭笑不得,她還真以為蘭如青是他的父親?只不過他又沒法子與她說清楚這件事,他只能聽她繼續滔滔不絕的說下去。
“蘭公子,有時候我們都沒有意識到我們心底裡對父母有多麼深的依戀與感情,直到有一日你離開了他們,才會明白親人分離的那種痛苦。”盧秀珍諄諄善誘,對於面前這個年輕人,她的直覺是,他絕不是個冷漠的人,只是身邊可能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只要自己將親情說得透徹明白,他或許就會知道,這世間最愛他的人,便是他父親。
“是,我明白親人分離的痛苦。”崔大郎點了點頭,這滋味他理解最深,當時蘭如青與胡三七將他從青山坳弄出來,睜開眼再也見不到爹孃,那時候他的內心是極度崩潰的,他希望還是像以前一樣,走出房間就能看到爹坐在走廊下修理鐮刀鋤頭,娘在廚房裡忙忙碌碌,弟弟妹妹們圍著他喊大哥。
可是……一切都不再存在了,這些都已經成為了過去,想要再享受這樣簡單的生活都已經成了一種奢望,他被困在這庭院深深的蘭府,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也再聽不到爹孃溫柔呼喚的聲音。
“大郎,回家吃晚飯啦……”
那時候他進山打獵,若是回來晚些,就能聽到爹站在山口呼喊著他,每次聽到這聲喊叫,哪怕是再疲憊,他也忽然全身都有了力量。
家,只有家才是彌足珍貴的,可現在他卻是一個失去了家的人。
“啊,不好意思,我言語冒犯了。”聽出了崔大郎聲音裡的失落,盧秀珍驀然也有些後悔,聽說蘭公子幼年喪母,三年前又失去了最疼愛他的祖母,這已經是死別而不只是生離,對於他來說,更是一種痛苦。
“盧姑娘,你說得很對,親人分離的那種痛苦是這世間最大的痛苦,我很想能回到過去,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崔大郎喃喃自語,一隻手握緊了花鋤:“若是能讓我再回到從前那樣的日子,我定然會比現在要更開心。”
雖然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可盧秀珍卻能從他的聲音裡體會到那刻骨銘心的痛,她垂下睫毛,眼睛望向自己的腳尖,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對面站著的這個年輕人,只覺得心底裡油然升起一絲愛惜和憐憫。
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生活在這裡,父親與他那麼遠的距離,肯定不開心,他的要求很簡單,他只是希望有人能陪著他說話陪著他一起做些事情打發下時間,難怪他執意要與自己合夥做生意,原來是他內心孤單。
“蘭公子,昨日已經是昨日,既然回不去了,那就該努力向前看,只有將以後的日子過好了,才能讓你九泉下的親人放心。”盧秀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