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盈看著敬嬪那張蒼白的清秀面孔上滿是堅貞誠摯的模樣,格外體會了什麼叫做九真一假。理論上來說,敬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只不過那個“懇求”就十分意味深長了。
可是換個角度看,從敬嬪的心裡來說,或許還真覺得自己的言語是“懇求”呢。
“懇求萱嬪?”靖帝又哼了一聲,便擺手吩咐道,“德海。”
“皇上!”敬嬪立刻抬頭,知道剛才那番話果然還是不足以應付,靖帝若是開口吩咐了德海公公什麼,那就萬萬難以收回了,忙道,“臣妾是有私心的,臣妾萬死!”
德海公公原本就只是稍微轉了個侍立的方向,並未當真邁步進來。此刻見靖帝並未繼續吩咐,也就在外間垂首侍立,同時做了個手勢,宮人內監紛紛躬身垂首退出,又在外間將門關了。
敬嬪直起身子,正面望向靖帝,那熟悉的英俊面容上是慣常的華貴冷峻,只是目光中的寒意與威嚴著實讓她心生畏懼。靖帝還在青宮的時候便是如此,但卻不是對著她。此刻……全是因為眼前的紀青盈麼?
所謂背水一戰、破釜沉舟,大約便是現在敬嬪的心情了。稍微清了清嗓子,才重又直視著靖帝道:“皇上,臣妾是有私心的,這私心也是臣妾對您的忠心。皇上您如今登基三月還不足,朝廷上這樣多的議論紛紛。太上皇與傅太侍一直暗中動作不斷,恭親王又虎視眈眈,您何苦為了萱嬪一人,而得罪其他妃嬪的家人?皇上憐憫臣妾,想要讓臣妾出宮,可是臣妾實在不放心您的後宮裡,竟沒一個知心得力的人。臣妾與小蘇將軍,到底是曾經的緣分了。如今他功成名就,也該另擇賢妻。臣妾只想一心侍奉皇上,至少看著您的大業安穩,到時候皇上若實在厭煩臣妾,臣妾也是生死不惜,再無缺憾了。”說到最後,兩行清淚終於滑落。
如意軒的氣氛凝固了一刻,紀青盈站在原地,竟有那麼兩分輕微的尷尬。靖帝與敬嬪,其實應當是患難中的主從,這樣的多年情分哪裡能說舍就舍。敬嬪就算是有千般的算計,大約也是出於對靖帝的感情。雖然紀青盈如今才是靖帝的枕邊人,但是論起先來後到,甚至用心良苦,紀青盈忽然覺得自己大約還是不如敬嬪的。
正在紀青盈有些動容的這一刻,靖帝開口了:“朕問的,不是你的忠心與否。朕問你的是,為什麼要懇求萱嬪。”
哎?對哦!
紀青盈不由轉頭望向靖帝——這傢伙果然思路超級清晰,居然一點也沒有被敬嬪繞進去!
“臣妾……臣妾是想著,萱嬪娘娘這樣得到皇上寵愛,若是憐憫臣妾……”敬嬪自己那滿含深情的目光也不由微微閃爍起來,聲音越發低了。
“朕若非留你在宮裡辦事,自然會留。”靖帝淡淡道,“朕若不留你,萱嬪開言,便能左右了朕的主意?”
敬嬪此刻的心真是一沉三千里:“皇上,您如此沉迷於萱嬪,臣妾實在不明白,您明知她是蘅芳宮……”
“喬娥眉。”靖帝冷冷打斷她的話,“朕的枕邊人,也是你能議論的嗎?”
這句話裡的殺機如鋒太過懾人,連紀青盈都本能地放輕了呼吸,敬嬪更是臉色再變,連連叩首:“臣妾失言,臣妾死罪,求皇上饒恕!”
“德海,”靖帝站起身來,向外吩咐道,“傳旨,敬嬪言行失儀,以下犯上,貶為才人,即日起閉門思過,無手諭不得出。”
敬嬪臉色越發慘敗,然而多年相處,也知道靖帝的性子,如何懇求哭泣也是定然無用的。當即收淚叩首三次:“皇上保重,臣妾去了。”
靖帝並沒有再看敬嬪一眼,而是轉身便向寢閣裡進去。外間德海公公與謝允竟一起進門,向敬嬪欠身道:“才人,請吧。”
紀青盈看著一秒降三級的喬娥眉強自鎮定地跟著德海公公去了,不覺微微鬆了一口氣。原來這威脅果然就是威脅,不論喬娥眉知道什麼,其實還是沒有膽量在靖帝跟前魚死網破的。
那麼,現在的問題就只剩了一個,寢閣裡那位祖宗好像對她也生氣了。
“皇上?”紀青盈深呼吸了兩次,才硬著頭皮進去寢閣,果然靖帝正冷著臉等她。
兩人四目一對,紀青盈立刻感受到了最初剛剛與靖帝在重華殿獨處之時的緊張,心裡很是砰砰亂跳了兩下才重新鎮定下來,訕訕賠笑:“皇上,別生氣了。”
靖帝利如鷹隼的眼光盯著她又看了一刻,便起身進了淨室,紀青盈心裡覺得不妙,但還是吩咐小苜蓿等人趕緊送了熱水過來服侍靖帝盥洗。
原本看著那浴桶,紀青盈還有些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