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從謹點一點頭,在紙上工工整整地寫下,“文大人和羽樓有關。”
“羽樓的線索也出現在畫樓中……”葉央嘆了口氣,可惜將那裡守了幾天,一無所獲,除了找回葉晴芷,“但畫樓並無異狀,若文大人和反賊有牽連,那裡恐怕只是個接頭的地方。”
和著雨聲,她的右手食指敲打著桌面,不自覺敲出一串軍校裡的晨鼓節奏,“軍器監的人顯然也不清白,居然敢在宮中下手。查得再細,也不知前朝餘孽還有無殘存,也不知文大人是否被他們所害。”
“前朝……餘孽?”商從謹提筆欲記,筆尖落在紙上,點出了一滴墨漬,才覺得不對,追問道,“你說什麼?”
葉央和他一樣疑惑,重複一遍:“羽樓殘部聯合前朝世家,企圖謀反——難道不是這樣?”
“難道,是這樣嗎?”商從謹將筆架在硯臺上聲調猶豫,凝神想了想,眉頭皺起,隔著幾步的距離和她對望,驀地緊張起來,“壞了!我們著眼的地方不同,也想偏了!這一招,怕是使錯了!”
什麼意思?
葉央從他的臉上讀到了太多緊張,開口時總覺得聲音飄得很遠,不像自己發出來的,“你是說,謀反幕後人,並不是前朝皇帝的舊部?”
……
多事之秋,當真為多事之秋。
泥沙淤積,黃河改道,本是每朝都會面臨的問題。但大祁備戰在即,這問題就更嚴重了些。最關鍵的是,又趕上了地動,雖無百姓傷亡,可難以加固河堤,造成的損失也不少。
只不過凌駕於這個訊息之上的,是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女子亂政,才會致使黃河震怒,我朝危矣!”
總之,大祁現在的災星就是個女人,十七八了還不出嫁,每天對著一群男人指手畫腳,很不好。在別有用心之輩的煽動下,一些失了土地的農民還把黃河改道的事算在了她頭上。
葉央表示,她是無辜的。
寧遠將軍又不是最近才當上的,怎麼前兩年就沒事兒呢?
當然,這些都能含糊過去,卻有一事,讓她不得不急得團團轉。之前為了打消反賊的戒心,葉央故意在皇上面前討了一頓罵,目的是能讓自己暗地裡有所動作。
可流言一起,她的計劃就全亂了!
幕後人正好藉此由頭,把矛頭指向葉央,將各種天災人禍,包括某戶農家的牛拉了肚子都推到她頭上去!據商從謹分析,恐怕過不了多久,朝中便會有人上奏摺,請求罷免她的官職,否則大祁依舊要完。
各種流言蜚語塵囂直上的時候,皇帝估計是被弄得煩了,聖旨一道,上雲“婦人當歸內院”,讓葉央在家歇兩天。
當然,私下裡卻沒讓她放鬆對反賊的追查。可惜再這麼下去,很難保證皇帝會不得不做出些舉動,比如真的將她罷官,好來堵住悠悠眾口。
誰能想到幕後人會順水推舟,借了滿朝文武來對付葉央?反正她在言官中的評價不怎麼好,正好把名聲搞臭了,還能順便推到太子頭上,說他與女子為黨,著實不賢——當初葉家人可是在皇帝面前為太子強行辯解的,現在說他們沒關係,誰信?誰信?
“這回真是玩兒得太大,把自己摺進去了……”葉央握著那道“當歸內院”的聖旨,眼神呆滯喃喃自語。
不遠處傳來呼喊聲:“將軍,你到底在不在!我還找你有事呢!”
是素和炤。
“外男不進內院,我說你能不能注意點兒!”葉央收起聖旨,屏退了幾個丫鬟,自己去開了院門,“都快酉時了,往我這裡跑什麼!”
素和炤原本一蹦一蹦的,想跳過牆頭見將軍,不料她突然開了門,最後跳了一下才站定,搖頭嘆道:“你一天沒去外院了,我想見你都難!”
“聖上可說了,婦人不得干政。”葉央自嘲地笑了笑,“說吧,什麼事。”
素和炤知道這幾天,她被外頭的流言氣得火大,省略一切不必要的內容,只說了結果:“將軍,你多加小心,賊人說不定會暗害於你。”
“害我?”葉央微愣,隔著一道門和他面面相覷,“害我做什麼?”不是她太看輕自己,只是一個遊離在各宗黨派之外的五品將軍,又沒錢,也不在油水多的職位,似乎沒什麼必須死的理由。
是,她手裡有兵,可神策軍也不會聽她和皇帝以外人的號令呀!
素和炤眼神閃躲一下,心裡想著晴芷他的內容,篤定道:“莫要忘了,你一出事,反賊再有什麼動作,神策軍群龍無首,很難及時應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