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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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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一拋,長袖一揮,那床桌便自動自覺的往一邊飛去,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地毯外,朝玉盆裡淨手之後,皇帝盤腿坐到琴案前,手指一撥,一串流暢的音符傾瀉而出,連綿不絕,餘韻嫋嫋,心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我手中握著酒杯,側耳細聽。那琴音時而輕靈清越,時而沉著渾厚,時而或舒緩或激越或凝重,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瀟灑自若,然偏於最細微處,迴旋婉轉,纏纏綿綿,輕叩心扉。我漸漸的沉入琴音所勾勒出的那個如水墨丹青的世界中,一曲終了,此時無聲勝有聲,但願長醉不願醒。

我睜開眼,便看到皇帝正熱切的看著我,眼中的星光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光彩奪目,他的聲音裡有柔情,也有忐忑:

“這首《長生》,是為你今日芳辰所譜。從我登上那個位置起,此身已非我有,便動用一分一毫,也是官中的。只有這曲子,是雲旭送給妻子彎彎的,你可喜歡?”

解語宮商,為誰奏、長生一曲?不是皇帝為皇后,而是雲旭為彎彎,這曲子裡有多少深□訴,有多少用心良苦,絲絲入扣,都進了心。可是“喜歡”兩個字,就卡在喉嚨裡,任憑它如何翻滾,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我垂下眼,不想讓他看到我的情緒,端起微笑點點頭,臉上卻感覺到一片冰涼。我伸出手去擦,他卻比我更快一步,修長的指尖蹭過我的臉,滾燙的吻接踵而至,口中含糊不清的念著:“別哭,彎彎……”

好像自從懷孕之後,我就與淚水結下了不解之緣,我只能將這一切歸咎於荷爾蒙作怪。我慢慢的止住了淚,他的吻卻越來越狂放,越來越激越,輾轉滑下我的臉頰,唇角,在鎖骨上逗留,我抓著他的肩膀,身體漸漸癱軟——

突然,我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的肚子裡往外頂了一下,我渾身一震,本能的收回手,撫向肚子。皇帝也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停下動作,改為正襟危坐,睜大眼睛一臉緊張地看向我,聲音顫抖:“怎麼了?”

“別吵!”我兩個字叫他閉嘴。然後慢慢的撫摸肚子,估計過了有三分鐘的時間,肚子又被頂了一下。胎動,我可以確定了,肚子裡的寶寶在向我打招呼了。喜悅的氣泡從心底升騰,我陷入了狂喜之中,完全忽視了眼前惶恐的男人。

“彎彎,怎麼了,是不是寶寶——”他整個人撲過來,心急火燎的樣子,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冷靜。

“寶寶剛剛踢我了。”我握住他的手,放在剛剛胎動的位置上。皇帝先是楞楞的看著我,那表情,好像我說的是什麼外星語。

“踢你?寶寶踢你?”意識轉過來,已經變成了狂喜,他小心的撫摸我的肚子,焦急的問:“踢哪裡了,哪裡?”

“這裡。”肚子又被頂了一下,剛好是他撫摸著的位置,我按住他的手,開心的與他分享。皇帝表情凝重的把手放在那個位置上,好半晌才抬起頭問我:

“還要多久才動啊?”

“已經動過了,沒有感覺到嗎?”就算是倒退一千年,普通人也罷,皇帝也罷,準爸爸們的傻傻兮兮的那股勁還是沒有變。看著他的失望溢於言表,我只能轉而安慰:“也許剛剛是寶寶的動作太輕了,不過你現在和它說話,彈琴給它聽,它肯定能感覺到。”

皇帝的眼睛一亮,追問道:“真的嗎?”

“太史公的書總是讀過的吧?太任以胎教子,方得文王。”我提示道:“所謂外象內感,醫書上有‘欲令子美好端正者,數觀白璧美玉,看孔雀’,若咱們寶寶每日聆詩書、聽雅樂,先天便是賢良盛德。”

“是極、是極!”皇帝點頭附和,二話不說坐到琴案前,然後轉頭問我道:“寶寶想聽什麼曲子?”

我被他問得有些好笑,只好說道:“你想彈什麼曲子給寶寶聽,都好。”

皇帝鄭重的點點頭,琴音再度飄響,最先出來的,竟是那首我曾經彈過的《小星星》。我驚訝的看著他,他卻一笑而過。這首曲子很快彈完,他又換了《酒狂》,那琴聲裡都是酣暢淋漓和肆無忌憚,這男人是鐵了心想要培養個酒鬼兒子嗎?

聽著聽著,我有些倦了,乾脆拉過靠墊做枕頭,斜躺在他身邊,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母親教給我的那首詩:“彈琴人似膝上琴,聽琴人似匣中弦。二物各一處,音韻何由傳。無風質氣兩相感,萬般悲意方纏綿。初時天山之外飛白雪,漸漸萬丈澗底生流泉。風梅花落輕揚揚,十指乾淨聲涓涓……”

在這一片天山飛雪落紅輕揚的琴音中,我閉上了眼睛,漸漸的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