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太太進來坐下,猶豫了下,提出要和霜娘私下說話。
難道是發生了別的什麼不好告人的事?霜娘疑惑著答應,□□雨出去了。賀太太才開口,卻還是為了雪孃的事,只是和霜娘想的又有一點不一樣——不是催著給找物件,雪娘自己長了本事,找著了金龜婿,所以賀太太現在來催的是另一件事。
一聽賀太太吐露出這金龜婿的大名,霜娘就覺半空裡好似一道霹靂打下。
“楚、楚王?!”
賀太太點了頭,跟著說了來龍去脈。
就中秋那天晚上的事,胡姨娘和雪娘兩個出去外面街上看花燈,賀太太要在家看著官哥兒,加上也不怎麼願意跟她們一道逛,就呆在家裡沒去。
花燈會上熱鬧非凡,除了賞燈的人多之外,各色小偷小摸渾水摸魚的也多,雪娘就讓一個地痞調戲了,而後被一名形容尊貴的男人英雄救了美。
再然後,昨天,楚王派人去賀家提親了。
……
霜娘木著臉坐著,她暫時什麼都想不了了,唯一也是最大的心情只有後悔。
她後悔自己之前為什麼沒有狠一狠心,給雪娘胡亂找個人忽悠她嫁了得了。她不是辦不到這一點,她只是手軟,覺得這便宜妹子再蠻橫無禮,畢竟沒犯死罪,拖她幾年出口氣還成,毀人一生下手太重;同時她也輕敵,以為以自己如今身份,雪娘再怎麼也蹦躂不到她頭上,傷不到她,所以隨意為之——結果叫人坑了一把大的。
這和之前她遇到的所有危機都不同,霜娘已經知道,永寧侯府擁護的是太子,而楚王卻想取而代之,儲位之爭是天下間最無情最兇殘的爭鬥,而她這裡的籬笆沒有扎牢,叫人鑽了空子。
她只稍微往下想了想,就又想不下去了,腦子都要給嚇空白了的趨勢。
這不能說她是無知婦人沒見過世面膽量小,恰恰相反,正因為她有那麼點見識,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才這麼害怕——她要怎麼跟安氏甚至周侯爺交待?這不是後院女人間的那點間隙,涉及到永寧侯府這個層面上的利益,沒有任何巧言辯飾的空間,一個弄不好,她幾年辛苦維持出的局面都要砸在裡面了。
終於開口說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喉間好似被人塞了一把沙礫,乾澀得厲害:“所以,家裡讓太太來找我的意思是?”
賀太太說,楚王派來的人暗示了,願意給雪娘夫人的名分,但這個名分要朝廷冊封,所以光靠楚王努力恐怕不夠,賀家自己也要使一把勁才行。賀老爺那麼個牛毛小官,能把勁使到哪裡去?自然只能想起長女來了。
霜孃的臉色越聽越冰,傳著話的賀太太也開心不到哪去,又說,以她本心來說,根本不想來這一趟,雪孃的性子她再瞭解沒有了,這個繼女嫁得再好,她也別想沾著什麼光,只有胡姨娘會跟著抖起來,擠壓到她在家裡的正室地位,且她給出了這個頭,還明擺著要得罪長女,這樣只有壞處沒有好處的事,她又不傻,哪裡能樂意幹?只是百般推脫不掉,只得被逼來了。
賀太太后面這些解釋的話算得上推心置腹了,但霜娘都沒什麼心思聽了,敷衍著應了,讓回去給賀老爺回話,說她要想幾天,就把人送走,然後把自己關進了書房裡,抱頭苦思起來。
楚王抽的什麼風之類的她暫時都顧不上,她思考的目標很明確:絕對要攔住雪娘,不能讓她真進了楚王府的門。
那麼問題就出來了,怎麼攔?賀老爺攀龍附鳳的心強到讓明面上的路只剩下了一條——給雪娘另外找個至少不差於周連營的金龜婿,不然他不可能斷了楚王那條線。
這其實就等於沒路,哪怕她能豁出去,帶著雪娘搞個什麼落水之類的碰瓷,頂多能碰來個侯門妾罷了,填不了賀老爺的欲壑。
明面上不成,只有暗地裡。可這又要怎麼做呢?給雪娘下點藥,從源頭上一了百了算了?那第一,需要□□,第二,需要能給辦這種人命大事的人手。作為守法奉紀慣了的普通公民,這兩樣她一樣都沒有,倉促間也不知道能從什麼渠道找到。
想到頭痛欲裂之時,她瞥到桌角上放著的箋紙,就是周連營之前手把手教她寫的那張《風雨》。她原是好好收藏起來的,這兩天實在想他,又翻出來看了看。
霜娘心念一動:這件事大概是已經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她再想也想不出個頭緒了,而兵貴神速,又不宜再往下拖下去,那麼,她或許應該試試求助?
這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塞不回去了,好似在心間落了一顆草種,頃刻間發芽長大,騷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