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闔住了眼眸,瘦削肩膀無力地靠在秦硯的墓碑上,又輕聲重複了一句:“好歹……與我說一聲呀……”
遠處蘇家校場的方向傳來激越的號角聲,蘇玉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處遠眺,仔細分辨著號角的音色。
聽出這不是日常訓兵的號角聲,蘇玉泛著溼氣的眸光一頓,口中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是大哥回來了?”
皇宮內,蘇逍將調兵的牙璋呈給了太后,行了個禮正要告退,卻被太后喚住。
對著蕭致彥頷首示意他先走,蘇逍留在空曠的大殿之內,垂首正襟危立。
太后豔麗到極致的鳳眸微顫,神色複雜地注視著那裝著睢陽王首級的烏沉木盒。半晌之後,她終是眯了眯眼,將所有情緒隱藏起來,闔上木盒的蓋子,將它交與候在一旁的長秋監,口中吩咐道:“拿下去罷。另外吩咐所有人都退下去,沒哀家的命令,誰都不要進來。”
長秋監低低地應了一聲,手中捧著木盒躬身倒退了出去。
太后從殿首的黃梨木桌前起身,緩步走到蘇逍的面前定住,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線條俊逸的臉頰。
蘇逍長身玉立,卻自始至終沒有抬起眼簾看她一眼。
“多謝你。”太后的嘴唇張張合合,最後卻只艱難地輕吐出這三個字來。
沙啞的聲音讓蘇逍的心跟著揪了一下,他卻飛快地收斂好面上的表情,氣韻從容道:“了卻君王天下事,臣只是不負本職而已。”
太后聞言勾了勾嘴角,笑意卻泛著苦澀:“罷了……我是君,你是臣,君君臣臣,確實沒有必要提那個謝字。”
方才那句謝,便只是晏媺對蘇逍說的。這謝意橫跨了三年的思念愛慕,埋葬了十一年的國仇家恨,只是他不知,她也不能提。
蘇逍的眉峰一動,終於抬起頭來看向太后。
那雙清幽如潭的鳳眸之中,似是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速度快到蘇逍還未來得及捕捉,它便已然消散在這一室的清冷孤寂之中。
今日的太后,與往日的她大相徑庭。
“我將你留下來,其實是有一樣東西要歸還於你。”太后一面說著,一面伸手將別在髮間的玉簪取下,鴉翼一般柔黑的長髮頃刻間披散而下,宛如流淌著的華美錦緞。
“還給你。”太后向著蘇逍攤開手,那支玉簪靜靜躺在她瑩白的掌心之中,“這玉簪我不想再用了。”
蘇逍卻沒有伸手接過,而是僵直著背脊佇立在原地反問道:“為何?”
太后闔著眼眸搖了搖頭:“其實哀家早就該將它還給你,但是因為心中一直殘留著虛妄執念,才自私地它留了下來。如今哀家將一切看開了,它便再沒必要留在哀家這裡了。若是你今日不將它拿走,只怕來日它會被遺忘在這殿中的某個角落,白白落了灰塵。”
蘇逍定定注視著太后面上的神情,太后漾出一抹釋然笑意,仰起頭來與他對視。
空寂的大殿之中,雖然誰都再沒有說話,可不知為何,有一股絕望的氣息在緩緩流淌。
許久之後,蘇逍伸手接過那支玉簪,修長手指動作溫柔地摩挲著上面的紋路。
那是一株鋪滿了整個簪身的千瓣蓮,是他曾經以匕首一點一點精心雕琢出來的,即便這三年來他再沒見過這支玉簪,卻依然能熟悉地描畫出它每一朵花瓣的模樣。
將玉簪收入懷中,蘇逍口吻波瀾不驚道:“既然如此,我便將它收回去了。”
太后的視線一直隨著蘇逍的動作停留在他的胸口,最終平靜地移開目光,轉了話題問道:“蘇少將軍一回到凌安便入宮覆命,怕是還未來得及回蘇府去看一看罷?”
“僅是路過了府邸門口,並未進去。”
太后的神色已然恢復到平日裡的漠然平和,口吻寡淡道:“那哀家便不多留蘇少將軍了。”
蘇逍向太后躬身行了一禮,轉身正要向大殿外走去,卻又一次被太后喚住。
腳下步伐停住,蘇逍卻並未回頭。
“蘇少將軍回去若是見到了蘇二小姐,還請替我向她傳一句話。”太后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告訴她哀家知道她這些日子過得定然煎熬,但哀家卻很開懷。下次若是她再想從哀家這裡拿走什麼,便沒有這般簡單了。”
蘇逍聞言,腳步一頓。
太后的鳳眸微挑:“定元丹是哀家的。秦硯,也是哀家的。”
蘇逍轉過身來,問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太后卻並未再回答蘇逍,神色倨傲一拂袖,先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