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妙賢對她有沒有一絲真心,這個她真的說不好,也不願意隨便踐踏。氣話說完就完了,跟這是兩回事,她也沒打算故意戳心窩子讓他難受。
心裡頭嘆口氣,當年那場動人的音樂會,那悠揚婉轉的笛聲裡,她怎麼就沒聽出來有這麼曲折的故事呢?怎麼就愛上了這麼複雜的一個男人呢?
妙賢就坐在她旁邊,她不動,他也不動,彷彿可以這樣天長地久地跟她耗下去。三夢看他臉色,也確實是不好,胃病靠養,他又還失了些血,傷了元氣,情緒上的大起大落對他實在百害而無一利。
她不是白熙雲,做不到拿捏別人的情緒來滿足自己。她其實要的可簡單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坐在一起吃個飯,睡一覺就忘掉頭天的煩惱,上班、下班,平平淡淡就過完一輩子。
他要是真的為她著想,願意成全她的話,不如離婚放她走吧。
“妙賢……”
“三夢。”他打斷她,搶在她說話之前開口,“叫我名字吧,我知道你更喜歡叫我陳一,妙賢這個稱呼……或許你可以留著,區別我和‘他’。”
受不了。三夢看著他,受不了他這樣眉眼如畫,卻殷勤又小心翼翼地迎合她。
算了,還是洗洗睡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她跟他回房間,看到如意又把被子給蹬了,整個小身板兒都露在外面。她幫他把被子蓋好,小傢伙不樂意,非要把胳膊放外面,哼哼唧唧的好像睡得不踏實。
三夢有點憂心地問:“你晚上能顧得上給他蓋被嗎?”
妙賢連忙搖頭。
“也不用你一直醒著,他動作挺大的,感覺到他胳膊腿亂蹬的時候給他拉一下就好了。”
“不是……我自己也踢被子。”
這父子倆真是……
三夢扶額:“那你過去睡他的房間去,我來跟他睡。”
“可我都答應他了,不能說話不算數。”
還有完沒完了!三夢要發飆,妙賢看到她氣鼓鼓的樣子,那種獨屬於她的蓬勃的生機終於又回來了,嘴角不由就微微翹了上去,伸手過來拉了拉她的手指:“你就在這兒多待一會兒,睡熟了也許就不踢被子了,你再走。”
這說的是你自個兒還是你兒子?三夢賞他一記白眼,看在兒子的份上,倚著床頭半躺下,低聲道:“快睡,不準踢被子。”
妙賢於是也脫了衣服躺下來。他住了一趟醫院瘦了好多,三夢別開眼,故意不去看。
所有燈都熄了,只有床頭一盞小夜燈還亮著,他的眼睛在黑暗裡卻還是很亮,一直看向她這邊,也不說話,千言萬語好像都在那雙眼睛裡。
兩人中間隔著個如意,他的手慢慢從被子裡挪過來,覆在她輕拍如意的那隻手上。
“手上的傷怎麼樣了,最近有沒有去找鍾靖斐?”
“有。”三夢言簡意賅。她比他急多了,這手一天康復不好,她就一天回不到狙擊手的位置上,越發讓她覺得自己沒用。
人家失婚婦女離開舒適區還能有個一技之長養活自己和孩子呢,她有什麼?她連槍都不能開了,不能懲惡揚善了,夢想眼看著要隨婚姻一起破碎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鍾靖斐讓她一週去兩次,她想加快療程,要求天天去,鍾靖斐就笑說那就成揠苗助長了,不能急的,而且妙賢也約了來治療,你們想面對面嗎?
不想,所以她也警告鍾靖斐,不要把她的日程透露給妙賢。他還算有職業道德,好像真的就保密了,反正她在針灸科是一次也沒遇到過妙賢的。
妙賢胃不好,他也知道,說出院了可以去找他,好好調理一下,然後神情黯淡地說,情緒因素對胃病影響也挺大的,圓覺剛剛去世,現在這個時期對妙賢來說一定很不好過。
她這才意識到,現在這個主人格的妙賢,對父母的感情是實實在在的,現在應該還沒有從失去父親的傷感裡走出來吧?
這麼一想又覺得他可憐了,黑暗中那雙眼睛,像個孩子,不,就是像如意的,讓她想要忽視都不行。
她沒有立刻掙脫他的手,也怕吵醒瞭如意。這孩子敏感得很,最近也知道父母之間在鬧彆扭,嘴上不說,見了面卻是小心翼翼地迎合著,用盡一切方法撮合他們,她看著都累。
妙賢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掌心就這麼蓋在她手上,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睡在一張床上的情形?”
哼,給她來回憶殺?三夢不上鉤:“不記得了。”
“我記得。你很緊張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