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不僅沒有輕鬆下來,反而更憂慮了。
王越、南星在前面鋪子裡招呼客人,王大娘、夏嬤嬤、曹葉氏三個往後院裡走,早上的包子還沒包好呢。一邊走,王大娘一邊憂心的問道:“東家這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到人?我這心裡呀,從昨天那個月娘走就沒踏實過。你說,像她那樣有身份的人,能看上咱們這窮鄉僻壤嗎?”
夏嬤嬤心裡也擔憂,卻沒有表現出來,她淡淡道:“這樣的事,當然是盡人事聽天命的。珍兒是個不錯的姑娘,上面又沒有長輩,她請了月娘來當她的教養嬤嬤,那跟乾孃、長輩不是一樣的?她又是個知恩圖報的,做事也有章法,而且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以後也未必沒有個依靠。我看著月娘也不是個看中那些個外物的,要不然憑她的身份,在京城裡就是人人爭搶的主兒,哪裡淪落到要到棘陽縣來呀?”
“那是。我們東家這樣的小姑娘,我長這麼大也就見到這麼一個。做事比大人看的還遠,會掙銀子不說,心地也善良,我是沒見過比我們東家更討人喜的姑娘了。”提起珍兒,王大娘就開始誇獎起來。如果之前是有些憐惜珍兒跟虎子兩姐弟倆身世悽慘的話,那從知道珍兒把錢大叔辭退的原因,她才是真的敬佩珍兒,也是打心眼裡疼惜她了。
“就是,月娘丟了活計。怎麼說裡面也有東家插的一槓子,她不會因為那事兒怨恨東家吧?”王大娘有些忐忑的道。
“不會吧,我覺著月娘心胸挺開闊的。”夏嬤嬤說著。語氣卻不那麼的肯定了。
走在去周府的珍兒,此刻心裡也有些忐忑。
昨天簡月娘說的那些話,對她來說簡直就是醍醐灌頂,讓她豁然開朗。
自從知道錢大娘偷了她的方子,她心裡就憋著一股鬱氣。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她請錢大叔當幫工,還專門買了牛讓他們用,減輕了他們的活計,還把牛借給他們錢家用。而且,她還買錢大叔的柴禾,請錢大娘到自己家裡來幫工。讓他們家每個月多掙多少工錢,村裡誰不羨慕?可是,錢胡氏家裡出了事。她想也沒想的就出賣了她……她對他們那麼好,就是讓他們在關鍵時刻背叛她的嗎?
一個巴掌拍不響,要說這件事全是錢胡氏的錯,也不全對。她也曾反思過,卻一直沒有想明白。卻沒想到。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簡月娘一句話就點到了要害。她沒有認清自己的位置,才使得錢大娘他們也沒有認清他們的位置。
珍兒不得不承認,到了榆樹村,這個民風淳樸的村子,感受到長輩的關愛,她不自覺的沉溺其中。葉家人對她的關愛,其實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讓她感覺到頭頂有一片天,不管再大的風浪都有人為她頂著,這讓她幾乎都忘了她是一個沒有父母,卻要養活弟弟的小姑娘,而只當她是個十歲的孩子,正在長輩的呵護下成長。所以她刻意收起銳氣,變得依賴別人,變得退縮,變得膽小。
葉家子女眾多,經過大難以後,需要人關愛的人也更多。就是葉老爺子他們真心的把她跟虎子當親孫女、孫子疼愛,均分給這麼多子孫以後,分到他們頭上的關愛又有多少?父母之愛,一直都不是均等的。都是哪一個孩子過的苦一些,父母的目光就會投向那個人多一些。她現在有田有地有生意有鋪子,家裡還請了幫工跟下人,虎子也在寺院裡學武強身,相對於經歷過大難的葉家二房跟三房來說,她跟虎子真的是非常幸福了。在這樣的對比下,葉家肯定會更疼葉白芷、葉白果、葉蘇葉他們。
有些東西,沒有得到的時候還能坦然,而一旦得到卻又要失去,人的心裡就會產生巨大的落差。
她跟虎子曾經得到了葉老爺子他們全部的關愛,他們也習慣了這樣的關愛,可是如果有一天這種關愛減弱了,全部挪到別人身上了,試問她接受得了嗎?虎子接受得了嗎?珍兒有些不確定。
或許是安逸的太久了,讓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走在安靜的肅穆的富貴坊,貫仲的小腿肚有些打顫,他偷偷瞄了一眼珍兒,見她還是那麼淡定,心裡鄙夷自己的同時,也不自覺的把腰給挺直了。
進了周府後面的巷子,珍兒就在四處尋找,門前掛的有紅燈籠的屋子應該很容易就認出來。
“東家,你看是不是這個小院。”貫仲指著右手邊第三個門,驚喜的叫道。
珍兒看過去,這一趟就這個門前掛了燈籠,應該就是這個院子了。
貫仲去敲了敲門,很快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伴隨著吱呀的開門聲,一個十三四歲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出現在珍兒眼前。
“你們找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