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就算以後她有小孩了,也不可能比愛她弟弟更多。她腦子不好,但不知為何,她跟李峋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對她說的所有話,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可她也知道,她也是“他們”中的一個。
李藍病好之後偷了父親買酒賭博的錢,讓李峋連夜走掉,再別回來。
李峋離開前,留給李藍一句話。
“錢我將來會還給你的。”
咖啡早就涼了,甚至服務員都已經輪過一次崗。
朱韻在思考。
她先想到任迪的話——他要攢錢還債。
什麼債?
李藍在他身上花的那點錢對現在的李峋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說的債,恐怕是人情債。
朱韻看著坐在對面戰戰兢兢的李藍,這是個典型被生活磋磨得毫無銳氣的人。
“其實一開始我就知道他肯定要走的。”李藍呢喃著,“他恨我們家,恨得要死。”
朱韻不語,李藍低聲說:“我從來沒想過讓他還我什麼錢。可現在爸爸沒了,媽媽也爬不起床,大哥得了病,醫院說需要花很多錢,我家根本拿不出來。我媽逼著我跟他要錢……我真的沒辦法了。”李藍怔怔地低著頭,“我家現在變成這樣,一定都是報應。”
朱韻凝視著這個消瘦的女人,她飽受歲月摧殘,處處透著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疲憊感,甚至連痛苦都是遲鈍且單調的。
李藍擦了擦臉。
“對不起,我亂七八糟講這麼多……”
朱韻搖頭。
李藍小聲說:“家那邊沒人願意聽這些。”
“也許他沒有那麼恨你。”朱韻忽然說。
李藍:“你不認識她,不瞭解他。”
朱韻心說我覺得我還是瞭解那麼一點點的……
李峋很傲,有時幾乎達到了偏執的程度,很多時候他都不會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他不會被任何人威脅,沒人能強迫他做事。如果他真的恨,那無論李藍使出什麼樣的招數,也不可能從他這拿到錢。
更何況他還每月開銷那麼大,養著一個註定賠錢的樂隊……
故事一講完,好多事也都能解釋通了。
人心都需要慰藉。
“謝謝你聽我說這些。”李藍看起來也拿不出什麼謝禮,左思右想,輕輕啊了一聲,“我給你、我給你看看我弟吧。” !?
朱韻本來還在進行倫理道德方面的深沉思考,一聽李藍的話,差點蹦起來。
李藍從布包裡掏出一張塑封好的照片,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照片微微褪色。“這是家裡唯一一張全家福,是有一年過年的時候照的,你看這個……”
李藍想要指給朱韻看,可朱韻哪用她指,在李藍把照片拿出來的一瞬間,她的目光自然而然有了落點。
“這是你弟弟多大的時候?”
“九歲。”
朱韻深吸一口氣,好可愛啊……
兒時的李峋很瘦,但骨架好看,他小臉緊繃,對著鏡頭隱隱透著冷笑,那種桀驁不馴目中無人的性格在這麼小的時候就可見端倪了。
朱韻眼睛都忘了眨,一直看著,一直看著,好像這樣就能把他們認識的時間推前十年一樣。
照片裡,李峋孤孤單單,他離其他人都有些距離,只有李藍站在他身後。
“你弟弟很喜歡你吧。”朱韻說。
李藍搖搖頭,“他喜歡的是像他媽媽那樣的女人。”
朱韻看了李藍一眼,默不作聲。
又過了一會,快要門禁了,朱韻去前臺結賬,回來時,李藍說:“我還能坐在這嗎?”
朱韻一頓,然後說:“能啊。”
臨走前,她又偷偷幫李藍買了份牛排套餐,囑咐服務生說:“她要是問,你就說是店慶贈送的。”
離開咖啡廳,一路上朱韻都在回味著這段談話,晃盪到基地,一推門,看見高見鴻。
朱韻這才驚醒,她好像給人家放鴿子了。
朱韻連忙過去道歉,“對不起,我那邊——”
“沒事。”高見鴻收起桌上的書本,“我剛才跟吳孟興聊了一會,他好像對競賽也挺有興趣的,明天咱們再一起談談。”
朱韻點頭稱號,高見鴻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李峋呢?”
“剛才出去了,應該很快就回來吧。”
高見鴻離開後,基地只剩她一個。朱韻把門關上,來到李峋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