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好太陽落山,空氣越來越涼,前路也有些昏暗不明。
“在附近找個地方歇一晚吧。”她道。
幾人當夜便宿在了滄州轄下的泊頭縣。
泊頭縣年歲已久,加之地處較偏,連滄州城內都遷了大半的民眾,一個小小的縣就更別提了。馬車在縣裡頭轉了大半圈,好歹找到了家外頭掛著招牌的客棧,整間屋子也不過幾尺之地,看起來老舊的很。
店主人家眼尖,瞄見有客便極是熱情地迎了出來,連連哈腰請兩人進去。
阮小么下了車,正要進去瞧瞧,卻聽得街道另一頭似乎有尖叫聲傳來。街巷也不長,兩邊稀稀拉拉擺著些破舊的攤鋪,冷落無比。
她拉住葉晴湖,皺眉道:“你聽見什麼了嗎?”
店主人先兩人之前便搶道:“那頭住著戶人家,平日裡總當自個兒是什麼大戶,這幾日似乎正要搬走。這不,整日裡都鬧鬧哄哄的,也不知在吵些什麼!”
然而他話剛說完,便隱隱瞧著有個蓬頭散發的女子拼命逃了過來,一邊跑一邊還口中叫著:“救命——”
這回葉晴湖也回了身,朝外探看。
後頭正有幾個家丁在追,當中還有個陪陪胖胖的婦人。大口喘著氣,搖搖晃晃地往前趕。
說來一頭狗血,阮小么沒什麼興趣,正要進去之時。卻不妨那女子已逃到了身邊,一把拉住了她,哀哀求道:“貴人救命!”
她被拉了個踉蹌,差點沒栽在那女子身上,懵了片刻,反應過來,便要抽開手走人。
然那女子越拉越緊,眼中哀求之色滿溢,面上也盡是淚痕,上頭似乎還有幾道紅痕。瞧著悽慘無比。
轉眼後頭追趕之人已到了身前,那肥胖婦人就要來拉人走,口中還罵道:“你個賤婢!我看你還往哪兒逃!”
葉晴湖也過了來,向她道:“這位大嫂,這姑娘不知犯了何罪?”
那婦人正惱著。凶神惡煞地回頭,一見眼前這清俊雅緻的男子,先自軟了半個身子,瞬間便換了一副笑意盈盈的面容,只是語氣還有些不善,道:“這賤人是我家的逃婢,這兩日我與我相公正準備著搬去南邊兒。這賤婢卻趁亂偷了賣身契,還妄想逃了出去,你說,我能不惱麼!”
那女子仍死死攥著阮小么的袖子,向看到救星一般,一個勁的求道:“姑娘行行好、公子行行好、我是被這惡婦半路抓了去的。他們夫婦倆一個對我百般羞辱,一個整日不懷好意,我是身陷狼窟啊……”
她嚶嚶哭了起來。那婦人卻面上一窒,漲得面色通紅,直叫道:“你胡說什麼呢你!我打死你!……”
清官難斷家務事。阮小么不想管這個莫名其妙的茬兒,卻被死死拽著衣袖,心裡頭罵開了,這女子瞧著瘦瘦弱弱,怎的手勁如此之大!
幾人拉拉扯扯,在這客棧門前堵了起來。
店主人不樂意了,好容易見著客,卻被這胖婦人一家了拉著進不去,心頭氣惱,便道:“王家嫂子,你追你們家的人,別堵在我門口,讓我沒法兒做生意啊!”
“誰堵你們家門口啦!”王嫂子肥胖的身軀在他面前一站,幾乎將人比了下去,叉腰便道:“你們家這兩間破屋子,誰稀罕站門口啊!我這有正事呢!別礙手礙腳啊!”
店家被噎得說不出話,看了那逃婢半晌,“嘿”地一聲叫,道:“這女子我瞧著怎麼那麼面生?你們家何曾有過這婢女啊?莫不是半道兒劫來的!?”
“……我家的事兒還輪不到你來管!”王大嫂支吾了一陣,又罵道。
兩人這回你一言我一語開了口水戰。阮小么在一旁還掙脫不得,只得反求那女子道:“大姐,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這一說,那女子卻哭得更狠了。
葉晴湖不耐煩了,“有冤便說,哭哭唧唧作甚?”
“我只是前些時日來這泊頭縣尋親,沒料想親人沒找著,卻遇著了這匹惡狼!”女子哭道:“她誑我說她們家這兩日做壽,正缺人手,願意十文錢一日,僱我做工。我便去了,她竟然……她竟然瞧我不識字兒,將賣身契假作契約書,讓我按了手印兒!自此我便被她呼來喝去,整天也吃不飽……”
那店主人聽得嘖嘖搖頭,道:“王嫂子,你此回可是犯了大宣律例了!這位姑娘,你也莫怕,大不了找知縣伸冤,還你清白便是!”
王大嫂直在一邊“哎呦”、“哎呦”地叫喚,乾嚎著不流淚,“這說謊精啊!這回可要了我老命了……我嘴笨,也沒她說得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