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街上含沙射影的叫罵,其實就類似後世的演講。縣官指使幾個潑皮無賴去找麻煩;若不是其中有張熟面孔——就是縣太爺小妾的小舅子,何家駿怕還氣不成這樣。
“以後你打算怎麼辦呢?”銀花給何家駿拿了乾淨裡衣出來,幫著穿上去問道。
何家駿閉著眼睛,鼻翼一扇一合。
夜裡,銀花伸手一摸,旁邊一片滾熱。何家駿發了熱。幸而大夫開了有退熱的藥劑。銀花起身熬夜煎了一劑給人灌下去,到第二天白日就好了許多。
幫忙送何家駿去看了郎中又送到大田村的鄉紳姓孔,是個老舉人,在縣裡辦了間學堂,他夫人、兒媳婦兒都是地主家女兒,陪嫁人了不少田地,兩代人經營下來,在縣城有座大院子,家裡也有幾房下人。
“何秀才娘子今兒來送了謝禮,說那日當街傷人的無賴裡頭恍惚有一個是去大田村收過稅的衙役,老爺,你看這?”
老舉人夫人字識不得幾個,過了大半輩子,道理卻最通透,晚上,等下人都出去後,把銀花說的事兒跟孔舉人說了。
瓜果、雞蛋、雞子現在都不好帶,過城門的時候但凡提個大點兒的籃子都給當商人盤查,東西都得去層皮。銀花經手收拾了自家曬得各色果脯,有小孩兒愛吃的有嚼勁兒的,有老舉人能入口的綿‘軟的,看著不大一包,吃起來卻極有滋味。孔舉人用過晚飯後,還就著一杯清茶吃了一小碟子,這會兒嘴裡還留著果脯的香甜。
“姓徐的當大家都是傻‘子不成,這些年,和田縣那有地痞敢當街打秀才公的,呸,喪盡天狼的傢伙。”
那廂,那無賴還摸‘到縣衙跟便宜姐夫邀功。
“我叫了幾個兄弟狠狠揍了他一頓,這就是姐夫說的啥、殺啥的,保管以後再沒人敢胡說八道。”
徐縣令捻著稀疏的山羊鬚,看便宜小舅子耍寶,“殺雞儆猴。”
“對對,就是這個,還是姐夫厲害,果真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何家俊受了傷,又病了一場,足足十天後學堂才開課。有幾個過過縣試的,何家駿被打了回來第二日就上門說的激憤沖天,要找上縣城請縣太爺做主。
銀花端了甜糕兒把幾個半大的小子哄了回去。又有平日裡有來往的鄉紳、地主或是支了下人或是親自提了禮上門探望,銀花選著看中讀書人體面的人家把那小痞子是縣令指示透了出去。
如此忙了幾天,銀花收拾好後,躺到滿是藥油味兒的炕上。
“不曉得傳禮和傳文倆到了沒?”
這些日子何家駿出了這個事兒,銀花每每想到偷跑出去的何傳文心裡就是一糾,又怕叫更添了家裡愁緒,只都自己壓在心裡。
“男孩子皮實,這回他們哥倆走的水路,水路一路就到了。麥子是啥性子你還不知道,這回比上次和年安一路遊學好多了。”何家駿摟住銀花寬慰道。
經了這一事兒,何家駿眉間多了兩條淡淡的細紋,人看上沉穩了不少。
話是如此,心裡的牽掛卻不會少。
銀花輾轉了好一會兒才在何家駿的輕拍下入睡……
大田村好些人家沒捨得出人頭銀子免徭役,叫拉了去重建縣衙。開春不久就拉了去,入夏才回來,個個脫了一層皮。
“隔壁村那個摔斷了腿,就生生拖了出去,也不曉得人怎麼樣了……”
“還有個六十多的老頭子,一次擔兩塊石頭不成,那差爺非得耍狠,可把人折騰的。”
銀花聽了這樣的談論都會默默避開。
何家駿在院子裡嘆氣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上半年加收賦稅,增添徭役,翻修了縣衙;下半年又說在哪裡山上有溫泉眼子,這等好地該利用起來,接待貴客用。
村民不曉得什麼貴客,卻知道又要抽丁服役和繳稅。一時,到處怨聲載道。彼時正是秋收和秋播時期,有幾個小地主求到何家駿這兒。
一方縣令自然是最大的,但想治下平順有政績,離不開地方鄉紳的支援和配合,因而鄉紳對於地方治理也有一定的話語權。
何家駿聯絡幾個有功名的和大地主懇請暫緩修建溫泉莊子,等秋收後再說,未果……
破家縣令,滅門知府。
不過兩年,整個縣的祥和蕩然無存,縣裡蕭索無人,家家緊閉門戶。
學堂裡只剩下自己幾個親戚家孩子,何家駿乾脆關了學堂,隔幾日叫幾個孩子來認幾個字罷了。上樑不正,縣考自然也是千倉百孔。
何家駿去了信,叫傳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