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壺水是離開客棧的時候新燒的,為了保持溫度,特意盛在銅壺裡,此刻依舊是滾燙的。
蕭鐸看著那白嫩的手背紅了一片,臉色陰沉。她是聽到後蜀和相王,才會如此的吧?莫非不止是孟靈均對她有情,她也……?蕭鐸不禁低頭看了看懷裡的人兒,淚花還掛在眼角,濃密的睫毛都濡溼了。
“文博,你找找有沒有帶燙傷的藥。”蕭鐸壓下心頭的疑慮和不快,回頭吩咐道。
李延思他們正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聞言立刻應道:“應該帶了,屬下這就去拿。”
他在馬車後面的篋笥裡迅速翻了幾下,找出燙傷的藥和紗布拿去給蕭鐸:“夫人可是燙著了?屬下……”
“給我。”蕭鐸把李延思手裡的東西接過去,絲毫不讓他近韋姌身的意思。
李延思討了個沒趣,悻悻地退回來。小心眼啊小心眼!不就是有過一面之緣,順便海誇了幾句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至於麼。
魏緒過來撞了撞李延思的肩膀,偷偷在他耳邊說道:“老李啊,不得了不得了!”
“怎麼?”
“軍使這才成親多久啊?居然就把那位二小姐拋到腦後了?”
李延思拍拍他的肩膀:“老魏啊,你不僅不懂女人,你連男人都不懂。”
魏緒咋舌,仰頭想想,好像是這樣的。旁邊章德威背靠在馬車上,雙手抱在胸前,冷眼看著漳河邊的兩人,沒有說話。
馬車重新駛動,韋姌抬頭審視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樣的手,再看了看那邊男人冷峻的臉,欲言又止。不過是燙傷,將她包成這樣,她可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蕭鐸繼續看文書,還是如從前那般面無表情。
但總感覺他有些生氣?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破綻?韋姌現在急於想知道孟靈均到底如何了,但問出口怕是不合適?
“你沒什麼話要問我?”蕭鐸頭也不抬地問道。
韋姌正糾結著,蕭鐸手捧文書,淡淡地說:“蜀地的叛亂已經被樞密使和大司空聯合鎮壓,相王雖受了傷,但無性命之虞,復掌大權。”
韋姌徹底鬆了口氣。
果然在意。蕭鐸捏著文書的手暗暗使勁,原本要與她說周家姐妹的念頭全部掐滅。他是個大男人,憑什麼要一本正經地跟個女人解釋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而且關於她自己的過去,她卻半點都不打算坦誠……
去它的,誰在乎!
到了鄭家馬場的時候,日正中天,已經有不少人圍在木柵欄邊交談。遠處天地連成一線,無邊草色沐浴春光,駿馬奔騰,哨聲嘹亮。看到蕭鐸等人走過來,他們連忙前來行禮。
韋姌走在最後。蕭鐸從說完孟靈均的事之後,一直沒有跟她說話。此刻臉上也擺出一貫冷漠高傲的神情,但馬場裡那些人看他的目光無疑是崇敬的。
她所嫁的這個男人,在世間臭名昭著,別國的人惡意中傷他,詆譭他,何嘗不是因為怕極了他。但他在漢人的眼裡,無疑是個神一般的存在。是少年成名,青年時便威震天下的名將。恐怕這世間男兒,沒幾人能與他比肩。
李延思開始為蕭鐸介紹。
第一位上前的男子年紀有些大,似有胡人的血統,身量與蕭鐸差不多,眼瞳是碧色的,毛髮濃密偏褐色。李延思說:“這是圖勒,他養馬幾十年了,馬匹主要是從西域引進的,高大健碩,品種優良。”
蕭鐸點了下頭,圖勒行禮之後就退到後面去了,又上來一位富態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穿著一身綠衫。他沒等李延思開口,便自報家門:“小的鄭雍,是這馬場的主人。素聞軍使器貌英偉,今日有幸得見,真乃鄭雍之幸。這位是小女,名喚綠翹,她可是位養馬的好手。”
鄭雍讓開些,立刻有一位纖裳翹髻的姑娘上前來,嬌滴滴地道:“見過軍使。”
李延思一怔,沒想到鄭雍給他來這出,下意識地看向韋姌那邊。韋姌用扇子遮住了半張臉,正側頭看著馬場裡頭的馬,興致勃勃的樣子,似乎沒注意這邊。李延思放下心,剛想打個圓場,生怕蕭鐸如從前那般不給情面,把氣氛鬧僵,沒想到蕭鐸卻開金口問道:“你多大了?”
魏緒下巴都快驚掉了。軍使莫不是對這個什麼綠翹有興趣?瞧著可比夫人難看多了!
綠翹也很意外,連忙走近了些,嬌聲應道:“正當二八年華。”她知道蕭鐸不是普通的男人,他的前妻是魏國公長女,心上人是魏國公的次女,這兩位都是大漢數一數二的美人。連新娶的那位夫人都號稱國色天姿。自己若能僥倖入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