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賜嫻一見姜璧柔來,就曉得了她真正的來意。她肚子裡的孩子怕是熬不住了吧,竟急迫到找來了陸府,非要嫁禍與她不可。
她移門看見姜璧柔站在階下,言辭懇切道:“賜嫻,阿嫂是來接你回家的。你說你,無名無分的,住在陸府算怎麼一回事?傳出去實在太不好聽了。”
元賜嫻嘴角一扯:“阿嫂若是不說,也不像今日這般貿然前來,外邊人怎會曉得?”
姜璧柔微微一滯:“你與世琛到底為何爭執,如今竟連阿嫂也氣上了?”
元鈺在元賜嫻跟前發過毒誓,絕不將夢境的事告知第三人,故而姜璧柔倒的確不曉得真相,還道兄妹倆真是吵架了。
元賜嫻笑笑不答:“外邊天寒,阿嫂進來說話吧。”
她說著便三兩步下了臺階,瞅了眼略有幾分潮溼的青石板,攙住了姜璧柔道:“這臺階夜裡結了霜,剛被下人清掃過,阿嫂當心。”
姜璧柔應了一聲,笑容略有些僵硬,在她的攙扶下跨上了兩步臺階,等走到第三級,忽是靴底一滑,驚叫一聲朝後仰去。
元賜嫻的手卻早便等在了她腰後,使力死死托住了她,隨即平靜道:“阿嫂還好吧?”
姜璧柔似是驚魂未定,點點頭說:“沒事,倒是嚇得腿有些軟。”
哦,都給下一次假摔埋好伏筆了。
元賜嫻笑盈盈地瞅了眼五步之外的門檻,果見姜璧柔臨門一絆,抬了腳卻是一個腿軟沒跨過門檻,直直往前跌去。
這次她沒再攔,見她把小腹準確無誤地摔在門檻上重重一壓,方才彎身似詫異似憂心道:“阿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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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璧柔意外滑胎的事很快傳遍了陸府。大夫第一時間趕來,卻還是沒能保住她肚裡的孩子。
宣氏被嚇得不輕,元賜嫻沒去痛得死去活來的姜璧柔身邊陪著,反倒過來寬慰她:“老夫人不必憂心,這事我會處理好的,跟您陸府沒有干係。”
宣氏見她從事發起始便是一副相當淡漠的模樣,心中疑慮漸生,剛欲問點什麼,卻見她笑了一下,吩咐被陸時卿留在府上照看的曹暗:“曹大哥,你替我去請阿兄和城西的俞大夫過來吧。”
她說完,叫陸霜妤好生照看宣氏,然後便朝西院去了。
元鈺火急火燎到陸府的時候,正碰上從大明宮匆匆趕來的陸時卿。
府上生了如此亂子,曹暗自然當即差人快馬加鞭去了宮中稟報郎君,故而陸時卿得到訊息實則不比元家晚。
他看了眼滿臉焦色,一頭大汗的元鈺,伸手一引示意他請,然後當先跨進府門,待入了西院,到得元賜嫻屋子前卻不好再往裡,一個急停頓在了門檻處。
屋門半敞,正中一道屏風遮掩了床榻,元賜嫻站在屏風外側抱著小臂,因冷風灌入打了個寒噤。
她聽聞腳步聲回頭,先看了眼陸時卿,繼而將目光投到了他身後一截的元鈺,淡淡道:“阿兄來了。”
這裡畢竟是陸府,又是女眷的院子,元鈺也不好隨意跨進去,有心無力地急切道:“你阿嫂如何了?”
元賜嫻笑了一下:“阿兄進來看看就是了。”
元鈺見她神情不對勁,卻也一時顧不了許多,忙看了一眼陸時卿以示詢問。
陸時卿略一頷首,示意他請,待見他入內,便聽屏風裡側傳來姜璧柔含帶哭腔的聲音:“世琛,對不起……你別怪賜嫻,都是我自己不好……”女聲含含糊糊的,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這一句。
陸時卿負手聽著,目光卻落在一旁一樣冷眼旁觀的元賜嫻身上。等姜璧柔說完,他看見她上前幾步,入了屏風裡側,然後道:“阿嫂,這事如何能不怪我?我是故意鬆手的呀。”
陸時卿隔著老遠都感到裡頭氣氛僵了。
元賜嫻的聲音卻仍舊很平靜:“臺階溼滑,阿嫂想摔上一跤,我覺得不合適,畢竟你懷著我阿兄的骨肉,所以拼命將你扶住。卻不料你決心之堅毅,實如東流之水一去不回,眼見前頭有塊結實的門檻,就又要將肚子往上軋。我能怎麼辦,只好鬆了手,成全阿嫂這一番感天動地的苦心了。”
元鈺瞠目盯著元賜嫻。
姜璧柔面容慘白道:“賜嫻,你在說什麼?”
“阿嫂,我搬到陸府,就是希望你能夠知難而退,若你不來今日這一遭,你的心思,以及你買通俞大夫的事,我都打算裝作不知,哪曉得你竟是個迎難而上的性子?”她說罷,朝屏風外喚了一聲,“陸侍郎,煩請替我催催俞大夫,他這腳程也太慢,我得給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