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次製作方給他的演員陣容,他真是受不了了。
路上堵車,小郭又請了假,謝拾到得有些遲。
唐瀟本來對他印象就不好,又覺得他遲到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當即就拉長了臉,也不顧謝拾一路風塵僕僕過來沒來得及喝口水,直接揮揮手道:“開始吧。”
謝拾蹙眉,他自然看出這位導演有意刁難他。
謝拾從未演過戲,但上輩子在娛樂圈打拼的經歷,早已讓他白眼紅眼都輪番遭過,他即使面對再惡意的嘲諷,再強勁的對手,也能面不改色。再加上這些天公司請來專門的表演系老師指導他,他進步神速,自然更加臨危不懼。
他不緊不慢地上前一步,對唐瀟和他身後的人微微點了一個頭,又後退幾步,找到鏡頭。
他的角色是男二號,叫徐風白,人如其名,乾淨純粹,深沉憂鬱。
和所有的偶像劇一樣,男主角霸道痴情,為愛情赴湯蹈火,男二號溫潤如玉,對愛情執著而沉默。
男主角的性格無疑更討喜,男二號則讓人無法愛起來,更無法恨起來,戳在心裡頭,只變成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的一根刺。
而謝拾決心讓這根刺發軟,紮根進觀眾心裡。
謝拾徹夜讀完了原著,作者寫徐風白,將他描寫成倚牆角而生的某種枝蔓的植物,安靜沉默,卻有種蠱惑人的魅力,又將他描述成一道透明的風,吹起女主角的裙角而不自知,又將他形容成找不到歸宿的無腳鳥,在女主角那裡得到救贖。
他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孤僻偏執,長在陽光下,卻沒辦法被陽光照徹底,直到遇到了她,她將力量與光亮普照給他,他迷戀她,愛上了她不屈服不妥協如同野草般春風吹又生的力量。
謝拾不懂愛一個人,但渴望被救贖,沒有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
他神色一斂,突然定定看著遠方,眼神逐漸變得軟起來,漆黑的眼珠子,醞釀起一片大霧,看不到底,無邊無界。
“他這是……”一旁的助理剛想開口,卻被唐瀟豎起手指阻止。他緊盯著謝拾,表情逐漸嚴肅以來,不耐煩地撥弄筆帽的手指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謝拾試圖想起沈旬演過的角色,他描摹著腦海中的沈旬的樣子,嘴角抿直,手指卻忍不住背到了身後,緊緊握成拳,掩飾自己所有的情緒。他在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冷漠的外表下,帶著一股期盼與羞澀之意。
“你要說什麼,我都聽著……”聲音裡的寵溺和溫暖簡直要溢位來,聽得懂的人,只會感嘆和他冷漠的外表完全不符。
他以為女孩子要向他表白。
女孩子卻告訴他自己有喜歡的人了。
他臉色頓時變得灰白,如同被世界驅逐了一般,身手的手無力地垂下,他忍了又忍,憋住滿腔的情緒,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做。
她不喜歡他,他又能怎樣呢?
“好……我會幫你……”聲音裡已然沒有了生氣。
徐風白是自卑的。
謝拾也自卑。
徐風白的自卑用驕傲與冷漠來掩飾,謝拾的自卑卻無所遁形。
他一直在逃,放棄了演藝的夢想,放棄了與沈旬站在同一個舞臺的機會,只敢在陰暗的角落打量臺上那個發光的人。沈旬一步一步往前走,他卻依舊在愧疚與逃避之中掙扎,直到麻木。
但是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後來他發現他無處可逃。
沈旬已經越走越遠,廣場的巨型螢幕、家裡的電視機、商場裡的巨幅廣告,到處都是沈旬的身影,冷酷的、淡漠的、微笑的、從容的,無一不在審視著他。
每一道目光,都是血淋淋的譴責。
沈旬有多閃閃發亮,謝拾就有多卑微到塵埃裡。
這是謝拾重生後追逐沈旬的原因,不僅僅是贖罪,不僅僅是報恩,他希望接近他,就像飛蛾接近火光一樣,這種時候,謝拾會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他輕輕唸叨,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對世界說:“沒關係……一切都會好起來……”
這是試鏡冊裡沒有的臺詞,但被謝拾以低沉清澈的嗓音念出來,無比適逢。明明他的聲音沒有一絲哽咽之意,沒有一絲一毫的脆弱,卻偏偏叫人聽了想哭。
好半天,謝拾已經收拾了所有的情緒,恭敬地朝導演等人鞠了一躬,唐瀟卻還沒緩過神來。
他不得不承認,剛才自己的思緒被謝拾帶著跑了。先前來試鏡徐風白這個角色的人不是沒有,他們的切入點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