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翠坦誠地說:“我生性好動,叫我枯坐上十天半個月,我做不到。”
衛檀生難得大笑。
惜翠陪著他靜靜地坐了半個時辰。
他左腿盤起,右腿垂下,坐在榻上,望著窗外的春景。
其間,兩人一言未發。
惜翠看了眼杯中碧影浮花,突然覺得像現在這樣其實也不錯。
平靜悠閒,不用想太多的事。
青年僧人瞧了眼窗外的枇杷樹,悠悠地念了一句崇慧禪師的偈語。
“時有白雲來閉戶,更無風月四山流。”
這才起身。
石室就在空山寺後山。
惜翠目送他步入石室,直至那抹玉色的身影消失不見。
衛檀生閉關後不久,就到了高老夫人的壽辰,惜翠下了山,暫時收斂了其他的心思,專心致志地應付這次壽宴。
不知為何,山路上,她總感覺好像有一抹視線正追隨著自己。
等她回過頭去,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或許是錯覺吧。
目光從男女香客們的臉上收回,惜翠不安地心想。
這次高老夫人的壽宴上請來了不少人,很多都是之前曾經在京郊見過的熟面孔。
見到她,不論男女都頗為親和地同她打招呼。
高家中,有人聽說過她馬蹄下救人一事,也有人不曾聽聞,看到這番場面,不由滿臉驚訝,不可置信地打量著站在一旁的惜翠。
來的人中,惜翠還看到了上次見到的那褚家六郎褚樂心與行酒令上不依不饒的賀妙。
褚樂心今日穿了件亮色的衣衫,意氣風發。
少年先同高騫打過招呼,又轉過臉來,神采飛揚地向她問好。
惜翠態度拘謹有禮,難免失了些親切。
褚樂心好像沒有察覺到她的客氣疏離,照樣是高高興興的。
祝壽時,高瑩送上了一尊玉觀音,哄得高老夫人滿面笑容。
惜翠將自己手抄的《無量壽經》也呈了上去,高老夫人態度不冷也不熱,誇也是誇了兩句,之後便讓下人將其收了起來。
她沒指望能借這卷佛經改變高老夫人對她的看法,順從地退到一邊。
倒是褚樂心看在眼裡,心中有些不舒服,等壽宴一散,特地湊上前。
他怕她傷心,又擔心她看出來他的意圖而覺得難堪,一直在變著花樣的說些奇人異事逗她開心。
惜翠被褚樂心弄得哭笑不得,只好給面子地笑了笑。
沒想到褚樂心見她笑了,大感鼓舞,興致來時又要舞劍。
“娘子可會吹笛?”
惜翠:“讓郎君見笑了,我不通音律。”
褚樂心懊惱地敲了敲腦袋。
“沒笛曲也無妨,”他登時又換了副表情,借了一把劍,腳步輕快地走到庭中花樹下,握著劍行了一禮,“娘子且看著就好。”
惜翠站在廊下,看他身姿矯健,舞了一曲。
落花翩翩,襯得少年愈加秀美挺拔。
少年氣喘吁吁地收了劍,奔上前來,笑吟吟地問,“我舞得可好。”
惜翠點頭,“好。”
這話她發自真心。
褚樂心這才滿意地又笑開了。
在高府上,行為處事總要顧忌一些禮節。
因為馬場救了衛檀生這事,她現在惹人注目得很,稍有不慎,就淪為活靶子。
看完劍舞,惜翠便找個了藉口與他告辭。
本想回到屋裡休息一會兒,高騫的聲音卻冷不防地在她背後響起。
“褚家六郎雖跳脫了些,但為人赤誠。”
惜翠頭一疼,認命轉過身,“二哥。”
高騫:“嗯。”
他停頓了片刻,接著道,“若你喜歡,褚六郎不失為一個良人。”
惜翠微囧:“褚郎君沒有這個意思。”
她能看出來,褚樂心看她的目光單純明淨,不含一絲愛慕之意,說話相處也很自然,根本沒往其他地方去想。
高騫:“你年紀不小了,也是時候談婚論嫁了。”
兄妹二人生母宋氏去得早,高騫直接將這事攬到了自己身上,主動地承擔起了做孃的責任。
惜翠頭疼得打了個哈欠,託辭困了,趕緊溜進了屋裡,獨留高騫一人站在屋外。
不是他管得太多。
高騫疲倦地捏了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