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背井離鄉的質子,一個是天外來客,都是無家可歸之人,逢年過節的又能去哪兒?無非是在京城大街小巷閒逛,能遇上也並不稀奇。
而每當這兩人在街上相逢時,去西街正數第二個街口的麵攤吃碗陽春麵,順道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就成了每次偶遇的儀式性活動。
然而可惜的是,今日那麵攤老闆也早早的收拾攤子回家了。
顏綰和拓跋陵修悵然若失的杵在原地,盯著那雪地上的痕跡戀戀不捨的看了又看,直看得豆蔻都不耐煩了,“小姐……”
顏綰從陽春麵沒有了的陰影中清醒過來,偏頭看向身邊的拓跋陵修,“凌公子,不如今日我便請你去風煙醉吃陽春麵吧?”
豆蔻差點沒驚掉下巴,去風煙醉吃……吃陽春麵?!
顏綰很誠懇的想,雖然不知道風煙醉賣不賣陽春麵,不過她可以讓廚子現做兩碗出來。
風煙醉?
拓跋陵修的面色突然變得有些複雜起來,但下一刻卻還是笑道,“不必了,風煙醉那個地方……還是少去為妙。”
子顯曾說過,風煙醉背後的勢力很有可能便是危樓……
想到今日還要赴更重要的約,拓跋陵修轉向顏綰,眸色微黯,“言姑娘,今日在下還要去探望一位摯友,便先告辭了。”
☆、第5章 除夕
在拓跋陵修的目送下離開,顏綰有些狐疑的自言自語,“摯友?往年怎麼沒聽他提起過……”
豆蔻雖然從小就待在榮國侯府,但身為生門中人,偶爾也會回去交些任務,知道不少宮裡的事態發展,見顏綰不明所以,便主動湊上去為她解惑,“聽說這北燕來的陵公子和肅王關係很親近,大概是肅王吧。”
“……”顏綰微微一怔,“棠觀?”
除夕之夜,棠觀雖被廢了太子之位,但畢竟還是肅王。照理說,宮中的年宴他定是要去和皇室宗親一起守歲,拓跋陵修一個質子……去哪裡探望他?
似乎明白了顏綰在想些什麼,豆蔻嘆了口氣,小臉上多了些憐憫,“今年可不比從前,肅王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儲君,況且這廢太子才過沒幾天,皇帝壓根就不想看見他,所以肅王並沒有進宮,應該還待在那臨時的府邸裡吧。”
顏綰腳步頓了頓,下意識的抿唇,心裡也不知為何,便突然掠過一絲異樣。
連宮中年宴也不准他去,晉帝對棠觀竟然已經……厭棄至此了嗎?
這念頭一冒出來,顏綰自己也愣了愣,下一刻便覺得有些諷刺。
晉帝對棠觀的態度演變到現在,其中種種關節,她難道不是最清楚的那一個嗎?
蟠木根柢,輪囷離奇,卻能為萬乘器。
彎曲的樹木盤根錯節,古怪離奇,卻能變成天子的名貴器物。所以自古以來,朝堂權術便是天子把玩之物。
只有深諳權術鬥爭,方能有一線存活。
——出自《小人得“智”》
平宣二十一年四月,晉帝壽誕時東宮呈送的壽禮被動了手腳,當眾出醜。
平宣二十一年六月,黃河水患,欽天監夜觀天象,向皇上暗中稟告了“彗星襲月”之癥結出在東宮。
平宣二十二年三月,晉帝執意要微服私巡下江南,體察民情。太子攜眾言官進諫無果。
平宣二十二年四月,晉帝於杭州“偶遇”與故皇后容貌極為相似的名伎馮萋萋,龍心甚悅,要封之為妃。太子帶領諸隨行朝臣於門外連跪三天三夜,懇請晉帝收回旨意。晉帝無可奈何,封妃之事就此作罷。
平宣二十三年十月,東宮掌事宮女一紙御狀告發太子,稱其於東宮隨意杖殺宮人,晉帝震怒,幽禁太子於東宮。
平宣二十三年十二月,太子於幽禁期間擅闖御前,重傷禁衛軍。晉帝廢其太子之位,降為肅王。
恰逢走至街口,一陣冷風自巷中呼嘯而來,直讓顏綰下意識緊了緊身上的大氅。
無暇始終默不作聲的跟在她身後,而豆蔻則是貼心的為她攏了攏衣領,一邊自顧自的朝前走一邊小聲感慨,“說起來,奴婢倒是挺心疼肅王……”
“……”
“比起淵王那表裡不一的小人,肅王雖然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就貴為儲君,但內裡可是沒有一點皇族的驕矜。性情既耿直又坦蕩,文韜武略也都是皇子中最拔尖的……”說著說著,豆蔻微微紅了臉,但接著卻又是悻悻的垂下了頭,“只可惜過剛易折……竟然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