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察覺她的注視,傅煜也睜開眼,隔著咫尺距離,夫妻倆對視,最後是攸桐撐不住笑了出來,“我在裡頭生孩子,怎麼卻是你憋出滿頭大汗?”
“外面太熱。”傅煜素來端毅冷靜,才不承認是緊張的。
回答他的,是攸桐腹中咕咕的叫聲。
遂命人擺飯。
香濃的肉湯,柔軟的糕點,勾得人垂涎欲滴。攸桐怕疼不敢亂動,傅煜便扶她靠在軟枕半躺著,幫她擦臉漱口,而後喂她喝湯。吃完了,叫奶孃抱來孩子。襁褓裡的嬰兒擦洗乾淨,拿柔軟絲緞裹著,睡得正香,打理整齊後,倒沒那麼醜了。
多看兩眼,那泛紅的臉蛋竟越來越耐看。
傅煜低頭就想親他,嚇得攸桐趕緊攔住,“孩子還小呢,別亂來。”
這話比聖旨管用,傅煜果然住嘴,小心翼翼地將襁褓放在她旁邊。
一家三口躺在床榻裡,錦衾柔軟、飯菜香暖,比起先前的征伐勞累,簡直兩重天地。傅煜側過身,親不著孩子,便到攸桐那裡偷香——懷孕後她豐滿了些,臉上長了點肉,親起來柔軟得很。床笫之歡、閨中之樂,連帶有她在側的美食美景,算是他朝政之餘最大的樂趣了。
只是先前她懷著身孕,不得不剋制自持,憋住火氣。
如今孩子出生,等她出了月子,便又可肆意折騰了。
傅煜龍顏大悅,噙著她耳垂戲弄,攸桐笑著往旁邊躲,推他胸膛,“孩子還在呢。對了——他的名字,總該說了吧?”
先前懷孕時,兩人便商量過,若是個小公主,便由做母親的攸桐起名。若是個皇子,則交給當爹的。只是傅煜故弄玄虛,不見兔子不撒鷹,始終沒透露打算,叫她好奇得很。
如今,是避不掉了。
傅煜側頭,笑覷兒子一眼,“他是咱們的長子,就叫傅伯鈞。”
“伯鈞?”
“當大哥的帶頭,將來再生幾個,好將伯仲叔季湊全。”
這便是盼著多有幾個兒女了。傅煜少年時沉浸在兵法沙場,為人心高氣傲,又冷淡狠厲,周圍向來冷清。如今,卻是盼起兒女繞膝的天倫之樂來了。
攸桐莞爾,靠在他胸膛,“鈞呢?”
“鈞石所以一天下之重輕,而立民信。”傅煜捉著她柔弱無骨的手,“起名這事不能疏忽,我斟酌了好些天,才擇定這個字。”
攸桐揶揄,“這般鄭重?”
“可不是麼。取名稍有疏忽,沒準就坑了自己——就像當初的文昌皇帝。”
向來端肅沉毅、殺伐決斷的人,如今竟也學會了一本正經地講冷笑話,攸桐笑瞥他一眼,笑完了,卻仍厚著臉皮嘆道:“和鸞雍雍,萬福攸同,名字取得確實有先見之明。只是他沒想到,這鳳棲在了傅家的梧桐,而非許家的江山。”
終是猜到了結局,卻不知中間的曲折過程。
就像這世間人人殊途同歸,但這中間的因緣際會、愛恨離合有誰能猜清楚?
攸桐忽而調皮,低聲打趣——
“倘若當時和離,我恨你最初的輕慢高傲,賭氣跟了旁人,這名字可就不管用了。”
“你敢嫁給旁人,我便帶兵去搶。”傅煜鉗住她的腰,咬牙唬她,“你動過這心思?”
攸桐注視他的眼睛,笑著輕輕搖頭。
和離之前勢單力孤,傅家情形複雜,傅煜的心思又難以捉摸,她確實沒有孤注一擲的勇氣,為他留在傅家,削足適履。但他寫下和離書,在傅家眾人跟前維護她這個狠心捨棄他的女人時,她便知道,這個男人值得她孤注一擲地愛。
愛若無法付於言辭,常默默傾注於行動。
而許多人都在沉默中錯失,天涯陌路。
慶幸的是她和傅煜都足夠幸運,沒錯過彼此,亦因失而復得倍加珍惜。
攸桐唇角牽起,在傅煜眼底浮起笑意俯身親過來時,環住他的脖頸,仰頭迎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