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門簾模模糊糊的。
張英被雷聲驚醒,想著房頂上有幾處還沒來得及修補,碰到雨小還好,暴雨可就糟了,再也躺不住。起來拿了幾個塑膠盆準備好,把堂屋裡的燈開啟,盆擺好,摸黑進了韓路的房間,沒有開燈,就著堂屋傳過來的亮光把盆放到大概位置上,轉身就要出去,卻被嚇了一跳。
“媽。”韓路看著張英忙活,忍不住叫了聲。
“哎呦!”張英驚得直拍胸口,壓低聲音道:“你個死孩子,嚇我一跳!”
韓路坐直身子,把房間的燈拉亮,道:“你做什麼?”
“外面要下雨了,拿盆接一下,別把糧食給淋溼了。”張英把盆的位置對著房頂又挪了挪,看韓路一臉精神沒一絲睏意,道:“你怎麼不睡?被打雷嚇著了?”
“沒有,可能是前幾天睡得太多了,突然就醒了睡不著了。”把被子拉高,韓路含含糊糊地道。
“瞎說,小孩子有什麼睡不著的。”張英可不信,認定韓路肯定是聽到這麼大的雷聲害怕了,轉身回到他們房間把燈給關掉,給韓海說了一聲,又走了回來,“打雷都是打壞人的,不用怕,媽陪你睡。”
然後,沒等韓路反應過來,就睡到了外側,提醒還坐著的韓路:“把燈關了。”
“哦。”韓路拉了下貼著牆的燈繩。
“睡覺吧,不用怕。”
“哦。”韓路躺下,把被子拉好,閉上眼睡覺。
於是,從小了小學就再也沒和父母一起睡過的韓路,在二十多年後又一次有了這種待遇。
初夏的雨來得急走得也急,一夜的暴風驟雨到天亮時已全部停息,天空藍得看不到一點雜質,太陽剛剛出來就亮得晃眼。
韓路深吸一口氣,拿毛巾在剛壓上來的井水裡泡了泡,稍擰擰,覆在酸澀的眼上,清涼的感覺讓人精神一振,緩解了一些不適。
“路路,洗好臉就過來吃飯了,下雨路上有泥不好走,你上學要早點去。”
應了一聲,把毛巾掛好,往屋裡走去。
沒有胃口地挑著碗裡的粥,韓路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韓海皺眉道:“路路不舒服嗎?怎麼看著無精打采的。”
“沒有,就是沒睡好。”低頭嘟囔了一句,韓路掩飾性地往嘴裡扒了兩口飯。
吃過飯,換上膠鞋,沒有休息就往學校去,雨天的路不好走,不早點出門到學校都有可能遲到。這時候還沒有開始實施“要想富先修路”的政策,除了鎮上的街道是柏油路外,下面的村裡全是土路,天晴時沒覺得什麼,頂多就是坑坑窪窪不好走,到了下雨後,地上的泥水經過絡繹不絕的行人的踩踏,堪比黏土,能站著一會兒不動,再想拔出來不使點勁都別想。
出了村子,路上的人多了起來,大部份都是往學校去的學生,看到韓海膽大的打個招呼,膽小的頭也不抬只顧走路。
韓路緊緊抿著嘴,臉色蒼白,眼睛裡還有一夜沒睡留下的血絲,看起來比吃飯時似乎還要疲憊幾分。出門時她還跟在韓海身後,到了大路上就緊緊地貼在了韓海身邊,看到陸續打招呼的學生,更是牢牢地拉住了韓海的胳膊,手使勁地拽著,都能看到手上隱約的青筋。
韓海感覺到不對勁,看看緊緊抓住他不放,滿臉蒼白的韓路,伸手在她額頭上探了探,疑惑道:“不發燒啊,路路你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你給爸說。”
“我沒事,就是……,”韓路深吸一口氣,想著要怎麼說消除韓海的擔心,垂眼看到自己微微有些發抖的手,又覺得說什麼都很無力。
“咔嚓!”離他倆不遠處,一棵成人手腕粗的楊樹似乎在昨晚被雷給劈中了,從離地兩米處應聲而斷,不是太茂盛的樹冠軟軟垂在地上,樹葉上殘留的雨水灑在走在附近的學生身上,引起一陣驚呼,好在樹小,也沒人走在路邊,走到附近的人只是受了點驚嚇。
韓路順著聲音看到這一幕,心跳瞬間漏跳了一拍,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就連牙齒也不自覺開始打架。
這時候的韓路覺得自己就好像靈魂與身體分離了一樣,明明心理上知道要做什麼,知道怎麼樣避免災難,一切如計劃好的進行,就萬無一失,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她都能聽到自己腦袋裡的小人在怒吼:你個膽小鬼!那也沒用。
“我……我……,”韓路努力深呼吸,想控制自己,卻力不從心,反而抖得更厲害了,似乎連站都站不住了。
韓海見情況不妙,抱起韓路就大跨步往家跑,飛起的泥點濺得滿背都是。
張英鍋還沒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