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秦鈞,天下無鋒。
縱然時間已過百年,他餘威仍在,讓一干圍困王府的禁衛軍,紛紛停下了動作。
秦衍手指輕撫陌刀刀刃,陌刀極為鋒利,縱然百年不曾出鞘,銳氣也將他手指瞬間劃破。
鮮血滴在陌刀上,陌刀發出清脆錚鳴,像是在渴望著鮮血澆灌一般。
秦衍慢慢道:“先王有命,陌刀出鞘,見血方止。”
他的話音剛落,天空中突然炸起驚雷,直直朝著陌刀劈了下來,電閃雷鳴間,將他的臉照得蒼白似紙。
雷電接連在地,迅速向周圍蔓延,圍困在王府周圍的禁衛軍們紛紛倒地,只剩下幾人落荒而逃。
後來市井傳言,說九王秦鈞顯了靈,於九天之上降下天雷,劈死了那幫想要落井下石的人。
一代殺神,桀驁不馴,怎會容忍後世人欺辱他的子孫?
所以那些天雷只劈死了禁衛軍,而手捧著陌刀的秦衍,卻是一點事也沒有,哪怕身處雷電之中,也毫髮無傷。
但是這個世道上,哪有那麼多的先人顯靈,蒼天有道,不過是有人心比比干多一竅,恰好的時間,恰好的地點,恰好的安排罷了。
次日早朝,久不問世事的嘉寧公主盛裝打扮,身著嫡公主裝束,款步走入紫宸殿。
嘉寧公主當殿決絕斷髮,言及秦家血染沙場,青山埋骨,實乃當世之忠烈。秦家不負天家,天家亦不負秦家,她以當朝嫡公主的身份,逼得宣平帝只得再不提追究秦家戰敗之事。
閉上眼,秦衍仍能憶起嘉寧公主燕斷西風的決絕。
再後來清風徐徐,花瓣紛紛揚揚落下,嘉寧公主微抬頭,就著落紅成陣,眼底映著柔柔日光,看著他,輕嘆一聲:
“過剛易折,慧極必傷。九王一脈遭此大難,便是應了此話。”
他端坐在輪椅上,修長的手指撫弄著親信,半斂眉,抿唇不語。
春花秋月夜,伴隨著嫋嫋升起的檀香,絲絲繞繞地響起。
遠處的樓臺亭榭,近處的潺潺流水,似乎都變得飄渺起來。
他跟著嘉寧公主長大,嘉寧公主說什麼,便是什麼,但對於她的這句話,他卻不認可。
嘉寧公主收回目光,秀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輕聲道:“觀,乃慧之音,世間之事,乃觀無常、無我,緣起性空,自有定律;止,久生定,不動之意。”
“定如圍牆,慧如燭火,慧火燃,愚痴滅,定牆防風,慧不可奪。”
秦衍撫琴的動作一頓,琴音扎然而止,微抬眉,眼底若湖光山色,瀲灩卻又讓人瞧不清其中神色。
嘉寧公主望著面前靈雋清霽少年,聲音驀然一軟,道:“衍兒,我為你取字觀止,你可識其中含義?”
觀止,外不著相,內不動心,辨明事理,掃除妄念。
是希望他莫再被仇恨矇蔽,放下虛無妄念,平靜過以後的日子。
嘉寧公主是他過門便守寡的長嫂,可也是大夏朝的嫡公主,她想護著他一世長安,但也想大夏朝千秋萬代,歌舞昇平。
秦衍低眉不語,沒有回答。
他知道,他終究要辜負嘉寧公主的期望。
忠烈無處埋骨,江河海晏清不過一句空談。
九王一脈的戰死沙場,並非天意使然,而是不可控的人心。
秦衍垂眸,喚來了侍從,讓侍從拿著檀香與湯藥,給嘉寧公主送去。
李夜城眉頭微皺:“嘉寧姑姑不知道此事?”
秦衍看了一眼李夜城,飲了一口茶,道:“小滿姐姐淡泊名利,從不理會朝堂之上的紛爭,有些事情,我自己知曉便夠了。”
侍從應是,拿著東西,低頭垂眉退了下去。
林文啟坐在椅子上,坐姿沒有個正型,一隻腿抬得高高的,直放在椅子旁的桌子上,鞋尖一翹一翹的。
另一張椅子上的李夜城,坐姿如磐石紋絲不動,與輕挑隨意的林文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文啟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修羽也該回來了吧?”
秦衍微微頷首。
林文啟刷地一下開啟扇子,晃晃悠悠搖著,道:“算一算時間,嘉寧公主大婚那日,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李不言、華陽公主、顧修承三人三分朝政,讓原本固若金湯的天啟城,出現了一絲裂紋。
這個裂紋,對於旁人來講,微小到讓人難以察覺,但對於秦衍來講,卻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三人內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