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畢,一撩袍子起身便下車了去。
徐初盈動了動唇,站了起來無聲相送,到底什麼也沒有再說。
他說的“放心”,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是讓她放心他不會讓她這麼輕易死去,還是他答應了她的請求讓她放心?
徐初盈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能把話說清楚嗎!
唉,算了,管他什麼意思,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又不能追上去問個究竟!
再次啟程上路,漸漸感覺睏倦,徐初盈往靠坐一靠,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之後,沒過多大會兒,便感覺馬車平穩了許多,而且速度也明顯快了起來。
心中一動:想必,是接近燕城了吧?
只有靠近燕城的官道,才有可能會修得比別處都好。
她精神一振,沒來由的也有點緊張,忙坐直了身體,輕輕掀起一角寶藍纏枝寶相花紋的車簾子往外瞅了瞅。
這一眼,但覺天寬地闊。
前方的官道修整得寬大而平坦,道路兩邊各有一排粗壯的白楊樹,銀白的樹幹筆直修長,樹幹枝枝往上。
從白楊樹間望出去,兩旁是一眼看不到邊的平原,正是春末時節,平原上一片碧綠一片金黃,碧綠的是剛栽植沒多久的水稻苗或者別的莊稼,金黃的,是已經成熟還沒有來得及收割的冬麥。
極遠極遠的,是起伏的山脈,只能夠看到一抹墨一般濃重的深翠色,高大、雄渾、厚重,無峰無稜,弧度闊大,與國都金陵、江南一帶那婉約的山脈完全不同!
這樣的山,這樣的地,望之令人心懷亦為之一寬。
徐初盈唇角不自覺的翹了翹,輕輕放下了車簾,心中的不安定彷彿一下子消除了許多。
這樣的山水養育著的人,或許,心胸都是寬廣的吧?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外頭起了一陣騷動喧囂,還有極莊重而節奏明快的鼓樂聲。
徐初盈側耳傾聽,才知已經到了燕城外十里的什麼春風亭。燕地的文武百官都到了這兒迎接燕王呢!
這跟她沒有什麼關係,為了以防意外,她連一點兒縫隙都沒開啟往外頭偷看,而是耐心的等著,等著眾文武百官見過了燕王之後,車隊繼續前行。
在過了約莫兩刻多鐘辰光,馬車一頓,終於又行駛了起來。
徐初盈忙打起精神坐好,很快,就要進城了!
燕王府坐落在燕城正北方,車馬隊從南邊的含輝門而入,便是一條南北直通的寬闊大道,直直通往燕王府。
說是府,其實跟宮差不多,只不過規模上比金陵的皇宮要小一些、宮殿建築更低調一些罷了。
進了城門,隔著車簾,徐初盈看到大道兩旁擠滿了烏壓壓的看熱鬧的人群影子,還有兩邊各一長排手持長槍維持秩序的衙役不停的將人群往後趕、再往後趕,喧囂熱鬧得沸水一般。
徐初盈不禁勾唇微微笑了笑,也難怪,燕王這次進京朝賀,娶了位王妃回來,百姓們豈有不愛看熱鬧的?
進城之後車速並沒有慢下來,沒有多久,便到了燕王府門口。
這一帶許是早就清過了場,四下裡靜悄悄的不見一丁點動靜,只除了馬蹄聲和車輪聲。
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並沒有停下,而是勻速的駛進了燕王府,直到了內宅二門處才停了下來。
徐初盈扶著蘇嬤嬤和銀屏的手下了車,眼前是一片寬闊的平地,周邊栽植著綠樹、擺著盆花,蒼灰的牆壁顯出幾分古樸拙直。
前方,是一群穿紅著綠、打扮得奼紫嫣紅、珠圍翠繞的美人們,為一大群丫鬟婆子媳婦們簇擁著,她們的兩旁稍遠處,則是王府管家、管事以及男僕們。
徐初盈一下車,正好看見領頭的幾位女眷在一位丹鳳眼、瓜子臉、穿著絳紅撒金繡牡丹花衣裙、釵環亮麗女子的帶領下嬌笑著迎上燕王,嬌聲嚦嚦的招呼著,管家也領著眾僕齊齊跪了下去,叩首問安。
而一著粉紅一著鵝黃,一個八九歲、一個五六歲,梳著三丫髻戴著珠花的俏麗女孩兒更是咯咯嬌笑著掙脫各自母親的手,如乳燕投林般叫著“父王!”撲向燕王,拉著他嘰嘰咯咯的說笑個不停。
徐初盈目光一轉,落在唯一的一名男主子身上,想來那就是先王妃所出、燕王唯一的兒子、今年十一歲的高紹遠了。
只見他穿著一身薑黃色嵌青紋提花緙絲緞錦袍,圓領箭袖,腰間繫著嵌白玉的腰帶,玉冠束髮,身形秀挺,小小年紀便顯得風儀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