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暖道:“這倒無妨,奴婢原是怕奶奶要在家裡過夜,特意帶了衣服的,冷了奶奶就多披上一件。”
杜霜醉搖頭道:“我只是說說而已,哪裡就那麼冷了。”
出了城,馬車的速度還是漸漸慢下來。官道不如城裡的平順,也不過是黃土路稍微寬了一些而已。車過處,便掀起一片黃塵,杜霜醉也有些累了,索性不再挑簾子看著外面的風景,索性就靠在車壁板處休息。
馬蹄聲得得的敲在路上,倒像是鼓點,不輕不重的敲在杜霜醉心上。
說實話,離了樓家,她是安心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仇恨固然還壓在心頭,可她是蚍蜉,暫時撼不動樓家這顆大樹,她也就不作妄想。
那份焦躁不過是暫時被壓抑住了而已,她無時無刻不在被複仇的焦灼吞噬著,只是毫無辦法而已。
她也想過求助於許七。
可也不過是想想而已。那是她的仇恨,她不忍心把身無長物的許七拉進這趟渾水裡來。許七在許家一樣水深火熱,除了有個無原則愛他,卻一樣愛莫能助的許夫人,許七和她的處境一般無二。兩個無助而孤獨的人,難道要守著共死的宿命做一對枉死鴛鴦麼?
許七離開許家去從軍,杜霜醉不是不懂得他這份心,她之所以死咬著牙關沒給許七一個明確的承諾,還不是不想給他壓力?
他是富貴人家的子弟,二十多年都養尊處優,說一聲建功立業,就奔赴戰場,殺敵奪功,是那麼簡單的事呢?
許家不肯照拂他,他就只能從最低等計程車兵做起。要吃多少苦,自不必說,要一步步升到他想要的位置,那得付出多少鮮血才成?
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那是幸運再幸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懷揣著這“功成”的夢想,自己卻做了那地下的“枯骨”。
她想說叫他別去求什麼功名利祿,可她也知道,他若不立志圖強,他和她便沒有一條出路,不只如此,他自己早晚都要被許世子逼死。
這個選擇,許七不只是為她做的,也是為他自己做的。
於情於理,她都不能攔他,也沒有立場攔他。很多時候,人們都沒有退路,不進則死,那不是許七裝瘋賣傻、是她杜霜醉忍氣吞聲就能換回的。
她能做的,也許就是多在菩薩跟前抄幾卷經文,替自己贖回兩世的罪孽,就求菩薩保佑上一世的女兒有個圓滿的輪迴,求菩薩保佑許七平安歸來。
杜霜醉被馬車巔的腰痠背疼。
她迷迷糊糊的問晴暖:“什麼時辰了?也該到了吧?”
晴暖也有點納悶,道:“都出來一個時辰了,應該到山腳了吧。”她一邊說一邊挑起車簾望外看了一眼,驚訝的道:“太陽都落山了,呀——”
晴暖的話沒說完,馬車就忽的停住了。杜霜醉沒提防,整個人都被顛到了車座之下。晴暖也不比她好多少,身子一歪,兩人便摔做一團。晴暖忙伸手扶杜霜醉:“三奶奶,你不要緊吧?都是奴婢該死……”
車外一片寂靜,杜霜醉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好,她止住晴暖的話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車簾猛的被掀開了,一個身著黑衣,臉上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手裡拎著明晃晃大刀的彪形壯汗獰笑著道:“是該死,爺這就送你們上路——”
第158、逃命
遭逢鉅變,杜霜醉和晴暖都嚇了個半死。
晴暖憑藉本能抬頭喝斥道:“放肆,你們是什麼人?可知道這車裡坐著的是誰嗎?”
那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不用管我是什麼人,我更不用知道你們是什麼人。受死吧!”那壯漢伸手就去抓晴暖。
晴暖尖叫著往後道:“你幹嗎?晴天白日,你就敢殺人越貨,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那是什麼東西,能吃嗎?能當銀子花嗎?”
晴暖氣的眼淚都掉下來了,這才真是秀才遇見兵,有理也講不清呢。
杜霜醉緊緊拉住晴暖,對那壯漢道:“等一等。”
“做什麼?”
杜霜醉做出害怕可憐的模樣,道:“我們兩個與你無冤無仇,能不能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我們……給你錢。”
杜霜醉說著就把手腕上的鐲子褪了下來。
她下山時穿戴極為素淨,原本是想做給樓家人看,表明她待的挺安分,實在不願意再回城裡來,可這會兒杜霜醉不由的有點後悔了。
好在這鐲子價值不菲,還有她耳朵上的一對藍寶石的耳環,在黯黑的夜色裡珠光熠熠,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