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杜霜醉,但見她眼角紅腫,神情中現著嬌態,越發楚楚可憐,卻只是坐在那垂頭斂目,如老僧入定,只做凡事不曾見,凡言不曾入耳,不由的倒是心頭一動。
穆氏便嘆道:“不只年齡相差懸殊,唉,七爺這般的性子,五娘子卻是枝上的一朵花,怎堪匹配?”
她滿口恭違之詞,樓夫人自是高興,面上卻只是愁雲滿布。道:“這也是鳳兒和七公子有緣,都說月老牽的紅線,不管兩人身份、家世、年齡、地域、恩怨。只要有緣,早晚都能成結連理。”
許夫人簡直哭笑不得。穆氏說話也夠刻薄的,都說成“不堪匹配”了,這樓夫人還要往許家身上貼,著實可恨。她開口道:“樓夫人此話,我倒不是很贊同。昔年老夫人也曾張羅過要替七郎籌謀親事,也曾說過,只要與七郎投緣。不論長相、年紀、性情、家世,只要能照顧七郎即可。可但凡露出點這層意思,不管是權貴之家,還是寒門蔽戶。都避之不及,唯恐許家以勢相逼,倒落得個賣女求榮的名聲,否則七郎的婚事何至於會拖延至今尚未有個結果。”
他樓家也算是頗有聲名,就不怕落這麼個為攀附權貴。不惜賣女的名聲?樓採鳳才多大?難不成就真捨得把她的一生都毀掉?七郎的痴名在外,她這個做孃親的卻恨不得極力打包將樓採鳳塞過來,居心何在?
再說不是七郎說不上媳婦,是許家不想給他娶,怕他毀了人家姑娘一輩子。否則怎麼也輪不到樓家。
樓夫人見許夫人百般推辭,不由的暗惱,說話也就不再客氣:“清者自清,何懼流言?相來許家世代忠耿,這些道理要比我明白的多。如今兩個孩子這般,不如索性順水推舟,成就這番好事……也免得將來風言風語的,對樓、許兩家都不利。”
這就威脅上了。
許夫人心中不悅,見樓人人這般堅持,索性也冷著臉道:“樓夫人所謂的‘這般’又是哪般?七郎雖說莽撞,可也不過是撞進去就立即退了出來,若非要辯個黑白曲直,只怪他不該長了一雙眼睛,若能讓樓夫人消氣,我這便叫人把七郎的眼睛剜了。”
許夫人雖是閨閣弱質,可許家幾輩男人都是打打殺殺,上過戰場的,說起這些血淋淋的事實,臉不紅,心不跳,眼不眨,腿不軟。
樓夫人卻驚呼一聲掩住了嘴,想著若許夫人當真這麼做了,樓家和許家就徹底撕破臉了,她要許七呆子的一雙眼球做什麼?
樓夫人噁心的想吐,忙擺手道:“許夫人這裡哪裡話,嘔——我說過了,這事不能怨怪七公子,只是事情已經發生,再追究對錯已經沒了意義,不如兩好合一好。”
兩好合一好?
許夫人冷笑:“樓夫人口口聲聲是我家七郎壞了貴府五娘子的清名,我還真是擔待不起。今兒在許家走動的未嫁姑娘小姐們不少,就是年輕奶奶們也有幾個,與七郎都曾打過照面,若說七郎多看誰了兩眼,是不是都要娶進門做七奶奶啊?”
樓夫人一噎。她不明白,許夫人怎麼忽然就惱了。難不成許家當真不願意娶樓採鳳?
她強辯道:“那怎麼一樣?鳳兒當時可是在換衣裳。”
許夫人道:“當時五娘子衣冠整齊,七郎也只是進了即退,他雖呆傻,卻也一向剋制有禮,不曾有半點越矩。”
樓夫人不憤。便是許七呆子什麼都不曾對樓採鳳過,那也不成。再說,這是許家,所有的見證人都是許家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她不信。樓夫人道:“我要見我家鳳兒。”
許夫人也不攔,只道:“早該叫你們母女好好談談,只是怕有些話,樓家五娘子不適合聽。”
樓夫人暗暗咬牙,她不曾許家油鹽不浸,這塊骨頭是真難啃,難道就這麼放棄?
實在是太不甘心了。
樓採鳳進來,眾人都閉了嘴,她一進來就撲到樓夫人懷裡嗚嗚咽咽的哭,哭的樓夫人心都碎了,撫弄著她的頭髮道:“鳳兒,別哭,你受了委屈,娘都知道,別怕,有娘給你做主,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不要,娘也不能讓你白白叫人欺負了。”
許夫人端坐喝茶,並不言語,穆氏年輕氣盛,不免從鼻子裡散發出冷氣,看向杜霜醉道:“霜醉妹妹,怎麼你的眼圈紅紅的,可是七爺也衝撞了你麼?”
杜霜醉一直垂頭裝鵪鶉,可穆氏還是把主意打到她頭上,她想避也避不開,只得抬頭強笑道:“婉姐姐竟打趣我,不過是和諸位姐妹在園子裡遠遠的和七爺打了個照面,何來衝撞?我這眼睛,也是因為五妹妹受了驚嚇,全是我照顧不周之罪,我這心裡是又急又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