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通、合縱,光憑他一個人的孤勇,終是雙拳難敵四手,豈不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敵?
老夫人這會兒也不免暗暗後悔。她這麼急著替七郎納什麼妾室?明明上次樓家五娘子在許府裡鬧出的事就不算太光彩,七郎又已經表明了不願意的態度,自己這不是純粹多事麼?
老夫人漸漸的坐不住了,叫了丫鬟來吩咐幾句,這才眯著眼睛假寐。
許夫人派出去的人自然沒能攔住許七。
他一路放馬疾奔,直奔樓家。
許七並非不知道這訊息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就是為了激他出來惹事。他也知道這訊息未必屬實,其中大有水分,就是看準了他行事魯莽,或者說是故意要營造出他做事任性、不計後果的形象,讓他惡劣越發深入人心,難以在京城中立路。
許七才不在乎自己在世人眼中,在父親心中,在當今皇帝心中,他自己會是個什麼形象。就是老侯爺說的那些忠義節孝,他也並不是特別在意。
他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就行了。
他對於許世子這種精於算計的手段著實不屑。
可他不得不承認,杜霜醉已經著著實實成了自己的軟肋,許世子黔驢技窮,總是拿杜霜醉來要挾自己,偏這招百用不濫,次次都能見效。
他想要的,與許家的利益毫不衝突,與五哥的利益也不衝突。可以說沒有傷害到任何人,即便是樓家,他自認就是他當真帶杜霜醉遠走高飛,也並沒有,也不會傷害到樓家一分一毫的利益。
樓春平娶了杜霜醉,歷經兩世,都沒有善待過她一天,他根本不配做她終生倚靠的良人。而他的家人,對杜霜醉也從來沒有過一點仁慈。這一世尤其過分,他們甚至毫不手軟的對杜霜醉大加利用,從不曾考慮過杜霜醉所受的傷害和以後即將迎來的傷害,他們隨時等著過河拆橋,缷磨殺驢,對杜霜醉已經毫無仁義可言。
杜霜醉於樓家,不過是個多餘的存在,也只有他還能真心替她考慮,否則,她的性命隨時會受到威脅。
許七真想告訴杜霜醉,別這麼硬撐了,什麼名聲,什麼榮譽,什麼家族,什麼仇恨,都統統罷手吧,離開樓家算了,和他一起走,哪怕去到邊關荒蠻之地,只要有他在,他一定能給她撐起一片晴朗而溫暖的天空,一定能讓她幸福。
許七就是不明白,怎麼他和她放棄也成了十惡不赦的錯誤?
明明只是他和她兩個人的事,他們的離開,只會讓樓家心想事成,讓許世子得償所願,可他們偏生不肯放過他和她。
這不有病麼?他們自己不想好好的倒也罷了,那是他們自己的事,可他們也不讓別人好好的,那就真格是心理有問題了。
許七心緒複雜,擔心有,生氣有,憤怒有,不平有。可越是情緒激盪,他的神情就越平靜,眸光堅定,如靜水止波,沒有一絲波瀾。只有緊握韁繩的手,略微通透出此刻他不算太愉悅的心情。
許七對於杜霜醉所思所想有點摸不清門路,他怕杜霜醉再次冒險,他更怕杜霜醉會受到樓家為難,出點差池,因此明知自己和她有可能再次被人算計,他還是要冒險。
他順勢而為,未嘗沒有引蛇出洞的意思,他倒要看看許世子到底還能做出什麼事來。
眼看著許七直朝樓家的方向去,小廝許慶氣喘吁吁的追上來,道:“七爺?”
他是老侯爺親自千挑萬選,指給許七的貼身隨侍,一身的好功夫,除了忠心,最值得稱道的便是他極為伶俐的頭腦。他忍了一路,都沒說,這眼瞅著七爺徑直奔向樓府,他就沒法再沉默下去了。
許七知道他在擔心自己冒然行事,便只回他一個平靜而堅定的眼神道:“我沒事。”
樓家的確鬧的沸反盈天。
三爺樓春平私自做主把三奶奶從法恩寺接了回來,把個樓夫人氣的心口疼。她受了風,右臉像是抽了筋一樣不住的顫動,連帶著眼、嘴都歪斜了,時不時還有口水從嘴角不受控制的流下來。
這讓樓夫人簡直不能直視。
她年輕時也是個美人,這麼些年因為勞心勞力,整日想著與樓老爺身邊的小妖精們鬥法,難免憔悴了些,可到底不脫美人胚子,雖說美人遲暮,但到底還有可欣賞之處。這回一病,她僅存的那點餘韻算是徹底蕩然無存。
沒人再敢往屋裡擺銅鏡。
就連銅盆都不行。樓夫人從清水裡窺見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醜樣子,登時就尖叫發作起來,把銅盆的水打翻在地,將梳妝檯上的所有瓶瓶罐罐扔的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