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杜霜醉倒緩緩坐直了身子,那張白玉般潔淨的臉上哪有一滴眼淚?那雙比星辰還要明亮的眸子裡竟還帶了點小得意和小促狹,只是落到晴暖臉上,終是帶了一絲毫不掩飾的恨意:“太太打的?”
晴暖心一縮,避開杜霜醉的視線,輕聲道:“奴婢不要緊。”
杜霜醉點點頭,道:“好,好,我若死了,護不住你們倒也罷了,可我還活著,竟護你們不得,反倒讓你們受我連累,真格是……”她語氣低下去,也不過剎那,又低沉的笑起來,道:“記著吧,今日她們叫你多疼,來日我便叫她們多疼。”
晴暖幾乎要伸手捂杜霜醉的嘴,急的直跳腳:“奶奶,慎言。”
杜霜醉呵笑一聲道:“有什麼不能說的?做的到,自然不怕她們防,做不到,我不過一樣是個死。”
晴暖直搖頭:“奶奶,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您便是心裡有多少委屈,這會兒可都不是好時機。”
杜霜醉沒那麼任性,她自然知道,眼神落到晴暖的手腕上,溫聲問:“她除了打你的臉,還打哪兒了?”見晴暖又要躲,她便沉了臉道:“說實話。”
晴暖無法,只好道:“太太一早來過,要見奶奶,奴婢只推說奶奶昨夜著了涼……太太便說,既是奶奶身子不便,來回車馬勞頓,倒是不好,橫豎奶奶這些日子也累著了,索性就在這寺裡好好靜養一番,也不必急著回去,到了合適的時機,自然會著人來接奶奶……奴婢不敢分辯,只得應承,可是臨出門時,太太指著奴婢發作,說奴婢嘴饞手懶,心思不淨,不由分說就叫人抽了奴婢十幾鞭子。”
杜霜醉氣的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倒老實,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抓賊抓贓,紅口白牙幾句話就拿你作筏,代我管教丫頭,她這手也未免伸得太長了些。”
晴暖嘿然不語,只道:“奴婢皮糙肉厚,原也不礙事,只是不想還是落到了奶奶眼裡。倒是奴婢的不是,沒的惹了奶奶動氣。”
杜霜醉哼一聲,扭了頭不理她。其實杜霜醉自己何嘗不知道,樓夫人這話就是專門來膈應和噁心自己的?說是在罵晴暖,不如說是在罵自己,說是在打晴暖,何嘗不是在抽自己。
晴暖不過是代己受過。
可她現在又沒有還擊回去的道理和本事,除了暫且記著,還能做什麼?
杜霜醉不語的原因還有一個,剛才她一時義憤不察,帶出來一句“抓賊抓贓”,另一句“捉姦捉雙”可不正應到她身上了?
如璨進門時,她和許七都是醒著的,只因料到樓家畢竟還要臉,除了私底下和人勾結有些見不得人的要求外,是不會任她和許七這種醜事曝之於眾的,因此她和許七也就默應了他們的請求:大家都裝糊塗。
果然,如璨進來替她收拾,自然她拿了杜霜醉的小衣,杜霜醉也是知曉的,心頭冷笑,恨不得翻身坐起來當場就把那汙了的被褥全糊到如璨的臉上。她這麼喜歡,就讓她喜歡個夠吧。
要不是許七察覺她肌肉緊繃,在她頸後輕撫了一下,杜霜醉只怕真要破功,無論如何也裝不了死的了。
杜霜醉不可能在床上一直賴著,出了半晌的神,發了天半的呆,惡狠狠長出一口濁氣,到底是撐著起身。
晴暖替她換衣服時看她一身青紫,不免又帶出傷感來。
杜霜醉卻是又羞又憤,索性打發她下去道:“我自己來。”
晴暖卻堅持不肯走:“奴婢疏忽,已經是萬死難辭其咎,如今斷斷不敢離開奶奶半步。”
杜霜醉也只得由她,穿戴已畢,晴暖端上素齋飯來,激的杜霜醉眼睛就是一厲。晴暖道:“奶奶放心吧,飯菜奴婢都試過了……再說,如今人都走了個乾淨,要害奶奶的人,只怕也無心再施什麼齷齪伎倆。”
樓夫人走,杜霜醉不稀奇,倒是聽說林家、穆家也和一陣風似的下了山,她倒有點奇怪。晴暖苦笑道:“聽說穆家二姑娘昨晚也病了,山上難覓良醫,這才一大清早連飯都沒吃就下了山。”
這位本就病的蹊蹺,來山上也蹊蹺,這回病的更蹊蹺。晴暖見她不為自己傷心悲嘆,還很有打探的興致,便索性多說兩句:“聽說昨兒個在山上,穆二娘子和陳家三娘子、許四娘、林家兩位姑娘走散了。因林三公子在側,眾人也就不以為意,只當晚間必能回來。誰想這一等,都入了更了,也不見他二人蹤跡。穆家不敢聲張,只私下叫人去找,可一則天黑風大,不知可有野獸出沒,再則人少,竟沒出個子醜寅卯來。天快亮了,林三公子才背了穆姑娘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