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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十九…趙十九……”
趙綿澤身子一僵,眯了眯眼。
“爺,我要喝水…好熱…這裡好熱…”
她唇間囈語著,滿頭大汗,胡七八糟的說著胡話,一陣夾雜著嗚咽的聲音,含著壓抑的悲切,不是太清晰,卻足夠趙綿澤聽清楚趙樽的名字,還有不時穿插其間的爹孃稱呼。一句又一句,她叫著他們,就像是她渴望了許久的呼喚,或是她企盼了多年的溫暖。
“夏楚,醒醒。”
他低低喊她,碰了碰她的肩膀。
“爺,你回來了?”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狠狠一掐。
“爺…我渴了…熱。”
“是不是發燒了?”感覺到她手心的熱度,還有呼吸時聲音裡的破碎,趙綿澤心裡一緊,呼吸微重地探了探她的額頭,正要抽身去叫太醫,她又抓住他,囈語一句。
“趙十九,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把我的壽命都給你?十年不夠,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夠,就三十年,三十年不夠,就四十上……我要把你換回來……”
趙綿澤心臟狠狠一揪。
狂烈的跳動著,呼吸狠窒。
他曾經也是她的心上之人。
在被她狂熱的喜愛著的時候,她也曾這般對他。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她是一個執著得讓人生厭的人。而這樣的話,曾經是她為了他許下的願。
在魏國公府還未出事之前,她是夏廷贛的掌上明珠,卻詩書禮儀都不辨,就像一塊令人厭惡的狗皮膏藥,生生地貼上來。他不喜她,厭煩她,但那個時候她的父親位高權重,又是開國輔臣,就連皇帝都忌他三分,即便他是皇長孫,也不得不給他臉面。
至少那時他知道,早晚,他都得娶那個討厭的女人回家。
越是身不由己,他越是厭惡。
他貴為皇孫,卻連婚事都做不得主。
所以每每看見她,他從來不給她好臉。
可她卻像是無所謂,仍然想盡了辦法來找他。他從來就沒有見過像她那般不知羞恥的大家閨秀。
但如此想來,她是真的喜愛他,只有他。
那一次,東方青玄帶捎來一個靈符,說是她求了他一道去棲霞寺裡化來的。還說她在菩薩面前許了願,只要菩薩能幫他達成所願,寧願用十年壽命、二十年壽命、三十年壽命,四十年壽命去交換…
他問東方青玄:你又騙她?我有何心願?
東方青玄那時是東宮的詹事丞,當時還笑著說:我告訴她說,你的願望是可以勝過晉王,比晉王更優秀。她啊,都把晉王當敵人了。
他只是笑,笑她的傻。
也笑東方青玄這樣的人,也會有同情心。
是,東方青玄同情她。雖然他比自己更加惡劣,總是諷刺她,罵她,還騙她的東西。但他一直是同情她的。
正如那一日東華門,他急匆匆趕到,說起曹志行的事,就是有意的。而他之所以要把刺殺一事交給東方青玄,也正是因為此。
“爺……水……”
她再次的低呼,喚回了趙綿澤的神智。瞥她一眼,他沒有說話,擺了擺袖,起身過去,將案几上的溫水倒來一盅,微微躬身,便想要伸手去扶她。可他的手貼上她的肩膀,剛剛一用力,她就像受到驚嚇一般,激靈一下坐起,瞪大雙眼,像看怪物一般看著他。
“怎麼是你?”
“你以為呢?”他心裡一蜇,輕描淡寫地道,“他死了。”
夏初七動了動嘴皮,略有惱意,卻沒有說話。
他抿緊嘴角,將手中的水盅遞過去。
視線交集一瞬,夏初七便挪了開去,接過水,一口氣灌了下去,舒服地嘆息一聲,唇角翹起,面色恢復了淡然。
“你怎的這會來了?”
“忙碌了幾日,今天偷個懶。”見她不作聲,他輕輕一笑,又坐回不遠處的花梨木椅上,優雅地端過茶盞來,吹了吹水面,面色溫暖,語氣亦是柔和。
“夢到你爹孃了?”
目光微微閃爍一下,夏初七從容的笑了笑,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很自然地笑問,“你都聽見什麼了?”
“沒什麼。”
“哦,那就好。”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再無它言。
捋了捋頭髮,她卻突地道,“皇太孫殿下,我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