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姐身子不好,少不得有人在旁侍候……”
月毓眉梢微動,輕輕甩開手,不鹹不淡的堵了回來,“姑娘還是外頭候著吧,貢妃娘娘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梅子喉嚨一噎,僵在了當場。
她記得在晉王府時,月毓對府中上上下下的人,每一個都和顏悅色,幾乎沒有人不誇她有當家主母的風範,最是配得上爺了。梅子雖也喜歡十九爺,但也是極喜歡她,極崇拜她。可如今,是因為爺不在了,她覺得沒必要再向別人示好了嗎?她怎麼突然變了?一樣的端莊美麗,一樣的溫和有禮,但眼神裡卻滿是冷漠,就像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
“月毓姐姐?”
梅子喃喃一聲,有掙扎,有懷疑。但月毓一句話都沒有與她說,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施施然轉身,側到了邊上。
“七小姐請吧?”
“月毓姐姐,你怎的了?”梅子似是還不死心。
夏初七抬手阻止了她,輕輕一笑,朝晴嵐看了一眼,彎了彎唇角,“月姑姑說得對,貢妃娘娘金貴之身,又恰逢身子不適,確實不便這麼多人打擾。你兩個在外頭等我便是,我很快就來。”
一聲月姑姑,噎得月毓面色微沉。
她看向夏初七,夏初七也看著她。
兩個人目光交匯片刻,月毓抬步往前。
夏初七跟在她後面,一前一後往裡走。
入殿的路並不遠,卻顯得有些漫長。
這感覺,好像初入晉王府時,卻又完全不一樣。
一場浩劫過去,似乎每個人的命運,都發生了轉折。
人還是那個人,人卻又不再是那個人。
殿內,薰香嫋嫋。
貢妃坐在花香木梨子上,並未臥榻。
她人未動,卻似有花香拂來。未著釵環,一襲柔軟輕薄的碧霞羅宮裙,逶迤於地。雖已年愈四十,卻依舊美得令人心顫,那眉梢眼底的風情,不若少女的青澀,而是一種成熟婦人的嫵媚,看一眼,眼前如有一簇牡丹在綻放,實在雍容華貴之至。
夏初七沒有更多的詞可以形容這個寵冠後宮的女人,只知自己如今站在這裡,與她並未民間的“婆媳”,該有的禮節一樣不能少。
微微一笑,她曲膝福身。
“貢妃娘娘金安。”
貢妃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沉吟不語。月毓卻低哼一聲,“七小姐好大的臉面,見了娘娘,不全大禮,就想這般敷衍過去?”
夏初七早有準備,並不意外她的發難,沒有瞥她,她只是看向一言不發的貢妃,扶了扶肩膀上的傷口,微微頷首,看上去恭敬,態度卻是不卑不亢。
“望娘娘恕罪,民女回京前昔,曾受奸人所傷,如今傷口未愈,實在是不便行跪拜大禮……”
“放肆!”月毓低喝,“在娘娘面前,還敢信口雌黃。你傷在肩下,但跪用膝,叩用頭,如何就使不得了?你分明就是得了皇太孫的好,恃寵而驕,沒把娘娘看在眼裡。”
夏初七側過臉,看著月毓,輕蔑一笑,“得了娘娘的‘好’,恃寵而驕的人,正是月大姐你吧?”
“跪下!”貢妃突地冷笑。
清脆的聲音,如珠落盤,一點也不像四十多歲的婦人,聽得夏初七耳朵有些癢,再一次覺得這個聲音極是熟悉。可這會子來不及多想,只看眼前,非常清楚這兩個女人在唱雙簧,上來就是要給她一個下馬威。
實說,她不喜歡下跪。
可因為她是貢妃,是長輩,是趙十九她娘,是她肚子裡小十九的親奶奶,她跪一跪她也無妨。
抿著嘴唇,她按著傷口,緩緩跪下。
“民女向貢妃娘娘請安。”
貢妃美眸生刺,抿著唇一語不發。居高臨下地看了她片刻,突然轉頭望向月毓,輕輕抬了抬下巴。月毓向她點點頭,出了外間,很快又回來了。她的手裡端了一個托盤,托盤裡熱氣騰騰。
站到夏初七的邊上,她輕聲道,“爺雖不在了,但你到底做過爺的女人,如今你要改嫁,於情於理,也該給娘娘奉茶。”
奉茶?她只聽說入門要奉茶,沒想到這樣也要奉茶?夏初七看了看那托盤裡的熱氣,唇角一掀。
“應該的。”
說罷她緩緩起身,摸了摸那茶盞,觸手滾燙,不由涼涼一笑。覺得這後宮裡的女人們,總喜歡找這些法子整人,實在可笑之極。沒有多說,她端起那一杯滾燙的熱茶,再次在貢妃的面前跪地。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