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沒有想到她會拒絕,趙柘吃驚了一下,剛想開口,卻又猛烈的咳嗽了起來,黃公公趕緊地拿了痰盂過來,等他氣兒喘得勻了,才又抬起頭來,那一張瘦得只剩皮包骨頭的臉上,依舊還帶著溫暖的笑意。
“楚醫官,你可是有什麼不方便開口的?”
“啊?有什麼不方便?”夏初七一頭霧水。
略略考慮了一下,趙柘似乎很顧及她的心情,說得有些隱晦。
“你與老十九的事,本宮也聽說了一些。若是你不方便開口,本宮可以替你想想辦法,把你從老十九那裡要過來的……”
他這麼一解釋,夏初七才恍然大悟了。
原來這位太子爺是想幫她的忙?或許在他看來,她好端端一個正常人,卻做了趙樽的孌童實在有些可惜了,而趙樽那人的性子又是極難相處的,大概這位太子爺覺著她受委屈了,念著她的救命恩情,要替她出頭呢?
這是好事兒,代表了關係的進步。
心裡暗自樂了一下,可她面兒上卻不敢放肆。
“多謝太子殿下,可,真的不必了。”
趙柘顯然不太相信她的託詞,皺著的眉頭更深了一些。
“你不用怕老十九。本宮是他的大哥,在他面前,還是有些臉面的。”
“殿下誤會了,我不是怕他……”她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與這位固執的太子爺解釋自己去趙樽之間“錢打錢”的關係。想了想,只好裝出一副兒女情長的樣子來,忸忸怩怩地說,“其實,其實下官與十九殿下,那是……那是兩情相悅的。”
詫異地看著她的眼睛,趙柘沉默了好久,才嘆了一口氣。
“痴兒,縱是兩情相悅,你與他之間也是不能長久的。老十九他早晚得娶一個正經王妃。到那個時候,你又可該置身何處?”
“娶王妃……便娶吧。”夏初七眉頭挑了挑,又是莞爾一笑,“到了那時,太子殿下您再來收留楚七,如何?”
趙柘呵呵一笑,今兒他的精神頭似乎很不錯,但喉嚨裡的聲音還是沙啞的,又喝口水潤了一下喉嚨,這才有氣無力地笑說,“到了二月,宮中就有大選了,據說聖上和娘娘已經有了中意的晉王妃人選……”
說到這裡,他想是記不得了,又招那黃公公過來,抬起頭問他。
“黃明智,陛下心許了哪家閨女給老十九了?”
“彰烈候宋家的。”
一個聲音傳了進來,搶在了黃明智之前回答。
緊接著,在緩慢沉穩的腳步聲兒裡,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帶著一個溫柔奪目的微笑,頂著一張雅俊的臉孔,便出現了在了內室。
一入屋,他就先行了禮。
“兒子叩見父王。”
他不是別人,正是剛剛下朝的趙綿澤。
看到自家的兒子,趙柘的臉上更多了一些微笑。
“綿澤,回來了?快,來父王身邊坐。”
趙綿澤緩緩走近,坐在了趙柘的床沿上,又微微頷首向夏初七致意了一下,才握起趙柘的手來,仔細地端詳了他片刻,鬆了一口氣。
“父王,您的氣色果然是見好了。”
微微一笑,趙柘拍拍他的手,心情也很是愉悅。
“多虧了楚醫官。綿澤,你得好好酬謝他才是。”
趙綿澤點了點頭,又與趙柘閒話了幾句,聆聽完了他的馴示,這才告辭起身,臨出去的時候,回頭衝夏初七使了一個眼神兒,便邁著優雅的步子離開了。
夏初七知道他是有話要說。
辭別了趙柘,又交代了黃明智一些醫囑,便拎著醫箱跟了上去。
果然,趙綿澤正坐在主位上的雕花大椅上等她。一襲白色的燕閒衣袍飄然若仙,只在腰間玉帶和袖口的位置繡了一些瞧不出什麼花色的滾邊兒,很顯然是出自那個夏問秋的手筆,絹雅婉約。
處處都有恩愛的痕跡啊!
這讓她突然想到一句話:秀恩愛,死得快。
如今有多恩愛,將來就有多怨恨。
惡毒地尋思著,她瞄了一眼趙綿澤白皙溫和的面孔,放下醫箱,作了個長揖,便露出一副比蒙娜麗莎還要迷人的微笑來,襯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裡,如同鑲了兩顆黑葡萄,那股子機靈勁兒,顯得越發圓滑而機敏。
“不知皇長孫殿下找區區在下有何事?”
揚了一下眉頭,趙綿澤淡淡地盯在她的臉上。
“父王讓我酬謝於你。不知楚醫官,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