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青玄一愣,登時慌了。
“怎麼了?這是?”
寶音小嘴巴扁著,大眼睛眨著,淚珠子一串串的,“啪嗒啪嗒”往下落,她拿手背擦了擦眼睛,像是不甘心,又低頭往他的衣裳上面蹭鼻涕。
“寶音不要爹孃……嗚……要阿木古郎……”
反反覆覆,她就這一句話,到底還是一個小孩子。東方青玄撫著她的後背,目光幽幽的,聲音極沉,“我與你說過了,小孩子都得與爹孃在一起……寶音也是一樣。爹孃很愛你……”
“阿木古郎……”
寶音哇哇的哭著,鼻涕眼淚全往他身上招呼。
東方青玄嘆息一聲,由她哭著,沒有再說話,只靜靜地把她攬在臂彎裡,又示意奶孃進來為她換了衣,在她的小肩膀上披了一件薄鬥蓬,便抱著她走出了房門。
外面的風,還有些涼。
寶音打了個噴嚏,東方青玄眉頭便是一蹙。
“冷?”
“不冷……”寶音吸鼻子,“是涼。”
“……”
如風和拉古拉等人,看著這情形,想到即將到來的離別,心裡都免不了發酸,可東方青玄卻像是沒有感覺似的,只為她拉好衣服,便淺笑著掃了他們一眼。
“走吧。”
“三公子,要不然我去與晉王殿下說說……”如風大著膽子上前。
“走!”東方青玄打斷了他,頓了頓,又輕笑出聲兒,“我豈能失信於人?更何況,趙樽此人,又豈能由著我失信?”
如風動了動嘴皮,閉上了嘴。
東方青玄的懷裡,寶音聽到他的話,冷不丁抬起小臉來,皺著小鼻頭,問,“阿木古郎……失信是什麼?”
“就是說話不算話。”
“那你……失信了。”
東方青玄無奈地看著她,“小孩子懂什麼?”
寶音眨著一雙未乾的淚眼,小嘴巴又扁了起來。
“你說過,不會丟下寶音的。”
“……”
額爾古的冷風延著河岸緩緩吹來,東方青玄上了馬車,把小寶音放在身前,輕輕擁在懷裡。當清晨的第一縷光線從馬車簾子處灑進來時,把孩子幼嫩的肌膚襯得近乎透明的粉白,她小小的身子依偎著她,那是一種全身心信任的依戀,溫暖的感覺便這般從她身上化開,蔓延在他的心窩上,如同春季枝頭綻出的第一抹新綠,暖融融的,讓人幸福。
這世上,他擁有的溫暖,太少。
寶音……便是其中之一。
可到底,還是要失去了。
~
包勒埡離額爾古城不遠。
那是城外西部的一處狹長坡地,邊上便是額爾古河,遠處一座座連綿不絕的小山,山峰不高,弧度溫和,緩緩延伸,蜿蜒在大草原上,如同一條美麗的玉帶。
朦朦的晨霧中,趙樽騎在馬上,一身墨色錦袍,蒼藍玉帶,丰神俊朗。他的臉上雖然還貼著假鬍鬚,但劍眉入鬢,眸若星辰,尊貴高冷的姿態,仍舊凌厲得如同王者臨世,就連他胯下的大鳥,也像是知道主人的心思,仰著脖子看向遠方,有一點“望眼欲穿”的意思。
夏初七緊挨在他的身邊,騎了一匹棗紅馬,頭頂上是明媚的陽光,腳底下是碧綠的草地,一眨不眨地看著東方青玄漆黑的馬車在無數兵卒的簇擁下緩緩行來。
近了,近了。
她的小十九,終於要回來了。
可是,車駕離他們幾十步的距離時,停了下來。
天地間,一片冷寂。
兩拔人馬對峙著,許久都沒有聲音,只有風聲瑟瑟從他們中間穿過,還有蒼穹之上尖叫著舞著翅膀掠過的雄鷹,在看著這一切。
“都下去吧!”
一聲命令,馬車周圍的兀良汗兵卒自動退下,在離馬車約摸五十丈開外的地方停下,形成一層保護的包圍圈。
他是不想談話內容,被人聽去。
夏初七聽不見聲音,卻可以猜測他的目的。
不相干的人都離開了,坡地上再一次安靜下來。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那輛黑漆馬車,看著在微風晃動下的車簾,看著簾子緩緩開啟,有一顆扎著羊角辮的小腦袋懶洋洋伸了出來。
“小十九!”
她抑止不住心底的情緒,高聲喊了出來。
“是你……”小寶音顯然還記得她,微微錯愕一下,她愣愣的由著如風從馬車上抱下來,也不說話,也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