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如果就這樣放棄了居庸關,不僅這一個多月的仗白打了,東方青玄還會成為他長久的隱患。從此,他倨關而守,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撲過來,咬住他的尾巴,吃他的勝利果實。
背後有虎,還是一支兇殘的老虎,對於趙樽來說,很是頭痛。尤其東方青玄此人,慣常利用敵人的漏洞做大文章,再用極小的代價得到最大的利益。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他不能退去的理由——
若是他此刻退離,指不定整個昌平一線都會覆滅。
緊接著,東方青玄的戰火,很快就會燒遍北邊大地……
他相信,東方青玄有這樣的野心。
他也害怕,東方青玄的嗜血殺戮。
不管他與趙綿澤內戰如何,南晏的國土不能丟,南晏的老百姓也不能枉死。
若不然,他將成為千古罪人。
~
次日,兩邊的戰場,都處在平靜中的肅殺裡。
一直到入夜,都風平浪靜。
天兒完全黑下來時,黑沉沉的天幕中,風聲冷厲,冷雨微飄,似乎在醞釀著下一場更為激烈的戰鬥。
陳景站在城牆上,按著腰刀極目遠眺片刻,調轉頭來,對身側幾位將校道,“諸位先行回去,抓緊時間歇息,養精蓄銳!”
“是,陳將軍。”
一干人退下了,陳景獨自在風口上站了一會兒,慢慢往階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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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府。
小雨瀝瀝,溼漉漉的青石板地上,印著陳景的腳步。
他沒有在前殿逗留,徑直往後殿而去。
還沒有邁過門檻,便聽見裡面傳來小寶音稚氣的笑聲。
“晴姨,今日為啥沒有人放鞭炮?”
陳景一怔,反應過來是小寶音把炮聲當成鞭炮了,嘴唇不由微微一抽。屋子裡,晴嵐也輕笑一聲,聽情緒似乎沒有受到北平城被圍攻的影響,淡然的聲線仿若天籟般傳來,讓陳景入府之前的浮躁之氣一掃而空。
“鞭炮聲那般響,小郡主不害怕嗎?”
寶音嬌聲嬌氣地哼了一聲,“寶音才不會怕呢。”
晴嵐似乎有些意外,挑高尾音“哦”一聲,笑意徐徐如春風,“小郡主的膽子真大,奴婢好生佩服。可一般小孩子都是怕鞭炮的,我們家小郡主為什麼會不怕呢?”
這個問題,似乎讓小寶音很難回答。
她摟住晴嵐的脖子,仰著小臉兒想了想,方才大聲道,“因為寶音的阿爹是戰神,寶音的阿孃是戰神的媳婦兒,寶音的阿木古郎是戰神中的戰神……”
不管說什麼,她總會提到阿木古郎。
都過去這麼長的時間了,與夏初七當初設想的完全不一樣,這小小的孩兒根本就沒有忘記東方青玄。不僅沒有忘記,而且字裡行間,阿木古郎與她的阿爹和阿孃在她的地位,分明是一樣的。
想到此,晴嵐不禁唏噓一聲。
她尚未答話,門口便傳來陳景的聲音。
“小郡主說得對,戰神的女兒何懼鞭炮?”
晴嵐心裡一怔,下意識的轉過身來,纖細的身影在燈火下,帶著一種柔柔的光芒,如同她此刻看向陳景的眼波,完全是女人看自家男人的眼神兒——纏繞了無數的柔腸,即便不發一言,卻似有萬千的牽掛。
“陳叔叔——”
小寶音尖著嗓子一喚,小小的身影便風一般捲了過去。
抱住陳景的雙腿,她仰著小腦袋,笑眯眯地問,“可是我阿爹和阿孃回來了?”
陳景撫了撫她興致勃勃的小臉蛋兒,淡淡瞄了晴嵐一眼,方才彎腰把寶音抱了起來,走向那一張鋪了軟墊的南官椅,把小傢伙兒放上去坐著。
“過幾日就回來了,小郡主要乖乖的等。”
“哦”了一聲,小寶音撇了撇嘴,似乎若有所悟的一嘆。
“大人慣會欺騙小孩兒的……”
陳景和晴嵐一怔,對視一眼,都搖頭髮笑。
笑聲是一種最為神奇的東西,總能給人一種潛在的力量。
屋子裡的沉鬱散去了,晴嵐放鬆了情緒,款款走近,為陳景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看著他飛揚入鬢的劍眉,疲憊的臉色,擔憂的眸光便定住了。
“陳大哥,外頭的情況可還好?”
陳景點點頭,“咕嚕嚕”灌了一大口茶水,瞄了寶音一眼,朝晴嵐使一個眼神,等兩個人一起走到邊上,方才壓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