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不知不褒是貶,烏仁瀟瀟猜不透聖意,不敢胡言亂語,只得含笑道,“陛下說得是,顧貴人是個勤快人。前些日子還為陛下做了兩件寢衣,臣妾吩咐阿納日收著,只等陛下來了再用……說來,她對陛下屬實是有情的,與旁的後宮嬪妃不同。”
“哦”一聲,趙綿澤重重放下茶盞。
“何謂有情,愛妃倒是說說。”
烏仁瀟瀟淺笑道,“第一,臣妾受寵,旁的妃嬪對臣妾都是明面恭敬,實則怨懟。她卻是不嫌,不妒、不恨。第二,臣妾受了冷落,旁的妃嬪都避之唯恐不及,她反倒每日裡來相陪。第三,她明明戀著陛下,可每每看見陛下過來,卻偏生躲開,就怕陛下以為她有心接近……”
是以為嗎?趙綿澤暗哼一聲,涼涼掀唇,定定看著烏仁瀟瀟,似笑非笑地問:“這麼說來,愛妃也希望朕寵幸於她?”
烏仁瀟瀟心臟一跳,猜不透他的意圖,不免有些緊張,甚至不敢抬頭看他的臉色。
“回陛下,顧貴人花容月貌,勝了臣妾不知凡幾……再說她原也是陛下的人,陛下寵幸她,是應當的。”
“哈哈”一聲,趙綿澤突地開懷大笑。
“有趣,當真有趣得緊!”
烏仁瀟瀟不明白所以,抬頭望過去,這才發現他的神情分明就沒有笑。或者說,那笑容,也只有冷笑。
“陛下,莫不是臣妾說錯了話?”
趙綿澤緩緩收住笑意,目光冷厲一掃。
“既然如此,我便遂了你們的意吧。”
他簡單的一句話,聽得烏仁瀟瀟心驚肉跳。
第一,他用了“我”字。這世間女子,他只在一個女人面前稱“我”,那就是遠在北平府的夏楚。
第二,他用了“你們”,也便是說,這個稱呼裡除了她烏仁瀟瀟,還包括了另外的人……很有可能,還是夏楚。
可遂了意的又何解?
烏仁瀟瀟緊張得眉頭都顫了起來,可趙綿澤卻像只是隨意一說,面上很快恢復了平靜,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愛妃,朕寵著你,為了什麼,你知。朕如今不寵你了,又為了什麼,你更知。”
烏仁瀟瀟面色難看的盯著他。
他卻冷笑,一雙眸子稚子般戳著她的臉,“你於趙樽有救命之恩,有再生之德。可你猜猜看,他會不會顧及你一絲半點?”
說罷他長袖一擺,起身大步離去。
“擺駕梨香院。”
~
梨香院這個名字聽上去有點風塵味兒,但它卻是大晏後宮的顧貴人顧阿嬌居住的地方。
趙綿澤過去的時候,顧阿嬌正一個人默默躺在榻上抹眼淚兒,哀嘆自己可悲可嘆的後宮生活。
兩年來,不論她用什麼心思,趙綿澤對她都不聞不問。兩年來,不論她使了多少手段,他也都一概視若無睹。
她實在不明白了,論姿色,論容貌,論駕馭男人的能力,她完全不比他後宮那些女人差,甚至比大多數的女人都要強……可他寧願去寵幸別人,也不願對她多看一眼。
這世上,果然有不愛美色的男人?
當初楚七可不是那樣講的啊!
“陛下駕到——!”
一道尖細的公雞嗓子傳唱入耳,驚得她差一點從床上跳起來。一個兩年都沒有踏入過這地方半步的男人,為什麼會突然過來?
顧阿嬌慌不迭地起身,原想要梳洗打扮一下,可聽見外間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曉得來不及了,只飛快地抹了一點頭油在手上,搓幾下把亂髮拂順。
可下一瞬,看見鏡中蒼白著臉的女子時,她想了想,又下意識把幾縷頭髮扯下來,半遮了額頭,讓自己的樣子看上去更為憔悴。
出了殿門,她低低福身。
“臣妾不知陛下駕臨,未曾遠迎,望陛下恕罪。”
趙綿澤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這一張臉,真白,比他見過的任何女人都白。
即便這會兒白得沒有半絲血色,仍可堪憐。
不得不說,是一個尤物,只可惜……他受用不起。
“起罷。”
天子一聲冷冷的“起”字,梨香院裡便謝恩聲不絕。接下來,泡茶的泡茶,續水的續水,擦桌子的擦桌子,狗腿兒的狗腿兒,忙活得不亦樂乎。
可趙綿澤顯然不是來享受溫香軟玉的後宮生活的。
“罷了!”他低斥一聲,“你們都下去。”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