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數載,月毓竟走到了今天。
從月毓的屋子出來,她踏著除夕的夜露,吸了一口冷氣,平靜著心緒,方才呵著手踏入趙樽的房間。
屋子的火爐裡,木炭“滋滋”的,紅豔豔燃燒著,散發著溫暖的光芒。趙樽獨自坐在正對門口的大班椅上,面前擺了副棋杆,面色略略暗沉。
“她睡了?”看她進來,他淡淡問。
夏初七挑眉,不輕不輕地“嗯”一聲。
“舌頭可有得治?”他又問。
“呵”的輕笑一聲,夏初七半眯著眼,扭著水蛇似的腰身慢慢走近,古怪地看著他的臉,“趙十九,你誠心膈應我呢?就算老子醫術無雙,也不能找一根豬尾巴給她接上做舌頭吧?”
“……”
樽爺素來英明神武,卻也是一個男人。
天底下的男人,幾乎都不懂女人那點小心思。
他不解她為什麼火氣這麼大,輕輕拉她過來,坐在自己的腿上,把她冰冷的雙手握在掌心,一邊搓揉著,一邊奇怪地問,“阿七晚上沒吃飽?”
她不是沒有吃飽,是氣得太飽。
夏初七看他不明所以的樣子,抿著唇不吭聲。
他又猜,“是想念寶音了?”
“哼”一聲,她不置可否。
“也不是?那麼……是想爺了?”
丫要不要這麼自戀?夏初七很不想把自己小肚雞腸的一面暴露在他的面前,所以,她希望趙樽自己能發現對月毓的關心,惹到她不高興了。
然後,理解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猜來猜去,趙十九仍是不知她為何要生氣。
“難不成……是月事來了?”
夏初七忍無可忍,嘴裡嘿嘿著,目光陰惻惻掃著他,“想知道啊?是你和你的女人惹我了,怎麼著?要替我報仇,去殺了她,還是殺了自己?”
吃醋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
即便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天外飛醋,趙樽也不得不小心應付。恍然大悟的瞥著她,他低笑一笑,攬緊了她的腰。
“傻子,為這事也值得生氣?爺不是顧及她,是想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何好端端的,會從京師跑到了滄州。更緊要的是……”
頓了頓,他的目光略為深邃。
可看著跳著火光的木炭,卻久久不語。
爐上的木炭燃燒了一半,燃燒過的部分,散著一團團白色的細灰,可在他的眼中,映出的卻是另外一張臉。三年前,他離開京師時,那張臉曾經那樣溫柔的看過他,叮囑過他……
那時,他是晉王,是洪泰帝的兒子。如今他是亂臣賊子,是朝廷的敵人。那個金鑾殿上的人,會拿她怎樣?他那個爹到底能不能保護好她?
“不要擔心了。”夏初七像是知曉了他在想什麼似的,靜靜看著他,從他掌中抽回手,安慰地捏了捏,忘了與他置氣,只嘆道,“洪泰爺雖臥病在床,管不了政務。但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趙綿澤便不敢當著他的面把你母妃怎樣。要不然,也不會這仗都打了一年多,她也沒有音訊。”
“趙十九,有時沒有音訊,就是最好的訊息了。”
趙樽僵硬的面孔微微變暖。
可握緊她的手,他還是沒有說話。
夏初七知道自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她不是聖母,雖然也會擔心貢妃,但與趙十九的擔憂之情,肯定是不一樣的,程度也會少很多。
思考一下,她靠在他肩膀上,懶洋洋道,“趙十九,怪不得人人都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
趙樽低頭,看著她嬌豔的唇,“何意?”
夏初七撇嘴,笑得狡黠,“月毓說不出來話,不是還可以寫嗎?”
趙樽目光微凝,“她不會寫字。”
“啊?”夏初七瞪大了眼,似是不敢置信,“月毓居然不會寫字?”
“是的。”趙樽道,“她會認一些字,卻不會寫。”
乍然聽見這麼悲摧的訊息,夏初七好不容易鬆緩下來的情緒,頓時又變得頹然了。她千想萬想,怎麼也沒有想到,月姑姑這麼才高八斗的人,竟然不會寫字……
不過,即便不會寫,只要會認,倒也是有法子的……就是會稍微麻煩一點。
眼皮耷拉著,她尋思著詢問月毓的法子,腦袋越垂越低。慢慢的,整個身子都倒在了趙樽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天太晚,夜太黑,懷抱太暖,她想不睡都不成。
“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