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倒是看到祈願牆了,不過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你們都祈的什麼願呢?”
“我們說好了不看另兩人的願,三個人分別挑了三面牆寫下各自的心願,約定十年之後再到塞北來,一起登塔,屆時再看對方寫下的內容,看各自的願望是否已然實現。”
“那我也去寫一個吧。”
“要寫什麼呢?”
“說出來還靈驗嗎?”
“靈。”
“……這個回答不需要替佛祖再考慮一下嗎?……好吧,那我就祈願永樂塔永遠不要倒。”
永遠替一些人留住一段美好的記憶。
從山上下來的時候,燕家軍仍在打掃戰場中,一些兵在谷外檢查著有沒有漏網之魚,一些兵已進入谷中收拾殘局。燕子忱正騎在馬上俯視著馬前的地面,一群人圍在他的周圍,燕七和燕子恪走過去,有人看見連忙讓開了位置,湊近一看,嚯惡——地上這東西是人還是什麼呢?兩條腿都炸沒了,渾身上下血肉模糊還被炸得黢黑,奇蹟的是都這樣了人居然還沒死,奄奄一息地在地面上蠕動。
“姚大人,苦了你了,”燕子忱垂著眸子衝著地上這一坨笑,“愚弟本還覺得遺憾,不能親眼送姚大人最後一程,不成想老天還是頗眷顧於我的,竟留了姚大人你一口氣等著我來送行,這十年來多虧了大人你對愚弟一家的格外照拂,愚弟銘感五內,今日怎麼著也要好好兒地把你送到閻王爺手上去,不知大人可還有什麼遺言要吩咐?讓愚弟和這幫弟兄聽來樂呵樂呵。”
燕七:“……”痞子爹到底是痞子爹,說著說著就不走嘲諷路線改直接氣死人了。
“喀……喀……”地上那已不成人形的姚立達此刻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徒勞地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高高在上俯視著他的燕子忱。
“姚大人,挺住啊,”燕子忱向前探著肩,十分關切地看著他,“愚弟還有好些話要跟你敘敘呢……令侄方才想從暗道逃走,已經被我的弟兄們拿下了,以及尊夫人、令公子、令千金、令一大幫的家眷親友,幸運點兒的呢,現在已經死了,不幸的呢,大概要帶回京去,先嚴刑加身,再推午門斬首,死後估計也是千人踩萬人唾,最後也沒個葬身之處——哦對了,聽說你還有個才出世不久的小孫子?可惜了,一樣還是要掉腦袋,姚大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姚家這一支只怕是要斷子絕孫門前乾淨了。”
“咯——咯——”地上的姚立達渾身抽搐起來,不知是疼的還是氣的。
“哦,你時間不多了,還是讓愚弟儘快送你上路吧,弟兄們還等著將你戮成肉醬下酒慶功呢。”燕子忱笑著,旁邊有人遞了他的長矛給他,“姚立達,於你來說,斷子絕孫,權錢兩空,最慘的下場也不過如此了吧。”話音落時,戰矛劃過,姚立達的人頭帶著最後一聲淒厲的嘶嚎飛向了半空,未及落地便被燕子忱一探手挑在了矛尖高高揚起,黎明裡空曠的大漠上登時響起了鋪天蓋地的歡呼聲。
而就在這歡呼聲裡,無數的刀劍洶湧地砍向了地上姚立達的殘軀,戮成肉醬,並不僅是燕子忱的隨口之語,更有那兵士果真挑了姚立達的碎肉狠狠地放進口中嚼嚥了——這個人,這個畜牲不如的東西,若不是他,如何會有這綿延了十數年也無法結束的戰爭!如何會有這樣多的家庭支離破碎哀苦終生!如何會有這麼多的兵士血染沙場屍骨無還!如何——如何會讓他們這些尚存活之人一次又一次地經歷與戰友的生離死別,一次又一次地承受恐懼悲傷與撕心裂肺之痛,一次又一次地在生死之間徘徊,從而變成了現在這副麻木活著的模樣!
——吞了他!嚼爛他!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燕子忱找到他哥和他閨女的時候,人倆正並肩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日出,一人還帶著一臉的火藥灰。大步走過去,向著他哥一抱拳,臉上咧開個笑:“巡撫大人,逆賊姚立達已伏誅,末將燕子忱幸不辱皇命,此番前來交差,恭候巡撫大人示下。”
燕子恪揚起唇角,金色的朝陽躍動在兩顆黑色的瞳中,“著燕家軍迴風屠城大營休整,擇日設宴慶功,先俟本官擬折復旨,燕將軍暫且敬待聖詔。”
“得令!”
“啪啪啪啪!”燕七在旁邊拍手。
“搗什麼亂!”燕子忱瞪她。
“小十二!小十二!”燕七揮臂。
“……”燕子忱伸手就把她從地上提起來扔上了肩去,“比起鼓搗個小十二出來,老子現在更感興趣的是調教閨女!——回家!”
回家,終於可以真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