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條自在悠長的旅程渲染得清凜又明媚。
時近中午,五枝將車停在了路邊一片沙石空地上,這個地方離京已經很遠,然而距下一座城也有很長一段距離,午飯只能自己解決。
燕七和五枝齊動手,把爐子從車廂內搬下來,又從車底暗格中取了柴禾放進爐膛燒,五枝拉風箱,燕七架鍋燒水,崔晞在旁邊觀看,燕九少爺在車上等投餵。
水燒開,燕七拿了只圓盒子出來,揭開盒蓋,裡面整整齊齊地碼著幾十個被凍得結結實實的未煮過的餃子,這餃子是昨晚坐夏居小廚房包好的,專為了給燕七姐弟倆路上帶,也只夠吃上一頓的,包得太多放得久了也不新鮮。
燕七將餃子下鍋,就在這荒郊野地裡煮起午飯來,香味兒伴著滾滾的熱氣飄散在曠野裡,蒸氳得腳下冷硬的砂石都似乎鮮軟了幾分。
餃子出鍋,端進車去,小碟子裡倒上醋,一人還有一碗熱餃子湯。燕七叫五枝一起進車來吃,五枝卻不肯,只在駕駛座上坐了,捧著一大碗餃子吃得熱火朝天。
飽飽地吃過,餃子湯下肚幾乎要喝出汗來,燕七下車收拾鍋碗勺筷,五枝把爐子搬回車上,重新打馬上路,卻是不急著向前趕,只讓馬和騾子不緊不慢地走著,三個小主子坐著消食,透窗的陽光暖暖地曬著,漸漸地眼餳骨軟起來,燕七爬上櫃去,在自個兒的鋪位躺下來,毛茸茸的毯子一裹,閉眼就進了夢鄉。
燕九少爺和崔晞各居一榻,也或躺或臥地先後睡著了,五枝在駕駛座上裹著燕九少爺賞的厚厚的氈毯,懷裡抱著燕七給的熱熱的湯婆子,眼皮兒也開始往下耷拉,嘴裡還殘留著香噴噴的牛肉大蔥餃子餡兒的味道,於是時不時陷入的小夢裡就不停地數著從身邊過去的憨態可掬的牛,一頭過去了,兩頭過去了,三頭過去了……
燕七讓尿憋醒的時候已經大約下午三點多鐘的光景了,偏頭往下一瞅,見崔晞正坐在榻上揉眼睛,也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朦朧樣子,另一邊的燕小九還在睡,只有在熟睡時這貨才真正地像是個孩子,一臉的天真無邪。
燕七從上頭下來,趿上毛拖鞋——這是讓府裡針線房做的,專用來在房車裡穿,盤腿兒上炕什麼的都很方便,崔晞和燕小九也都有。
從暗格裡取出個很小巧的帶蓋兒的臉盆,倒了些水進去放在爐子上燒,然後開了車門示意五枝停車,換上在車外穿用的棉布鞋,下得車去走至車側,位於底部的地方也有抽拉式收納暗格,將暗格拉出來,裡面放著用油布和支架做成的圍障,另還有一把小鏟兒。
燕七扛了圍障拿上小鏟兒,走到二三十米開外的地方把圍障支起來,看上去就像是個移動廁所一般,進得廁所,拿小鏟兒在沙土上剷出個坑來,然後蹲在上面如此這般,完畢後再把沙土填回去,懟平,圍障一收,瀟灑回往房車,做到不動聲色。
男士們小解就簡單多了,走得遠點兒背身一站,只要燕七不偷看,一切都可以很從容。
回到車上,小盆裡的水也燒得溫了,端下來放到對面的梳洗架子上,將三塊毛巾泡進去,再拎出來擰去水,遞一塊給崔晞,塞一塊到熟睡中的燕小九手裡,剩下一塊自己攤平了糊在臉上,擦去睏意,每一個毛孔裡都浸潤著熱噴噴的水氣,把毛巾晾回架子上,再在臉上塗一層香氣淡雅的面脂,整個人就都精神起來。
燕九少爺夢裡抓了一手熱年糕,眉頭一皺就給噁心醒了,睜眼看看手,才發現是他親生的那位又在犯二,翻身坐起來,貓洗臉似的拿著毛巾慢慢擦,直到這巾子都有些涼了才隨手丟給弟奴,起身伸了個懶腰,到門口換鞋,然後下車方便。
馬車再次啟程時不再慢條斯理,而是放蹄疾奔,燕七倒掉各人杯子裡的殘茶,用暖壺裡的水重新泡了新茶,並且翻出一個備用的保溫杯來,泡了同樣的茶,遞出去給了五枝。
窗外的景色漸漸有了變化,開始出現星散的農戶院和寥落的白楊樹,隔著大片的田地,遠遠地夾在天與地之間,看上去無比地安謐恬然。
“這樣看著那些莊戶,有時候會覺得很神奇,”燕七支著下巴,目光落在天際,“忍不住會想象那裡面的人此刻正在做些什麼,想些什麼,是在發愁還是在歡喜,有著怎樣的人生故事,偶爾還會生出想要融入他們的生活的慾望,去體會一種不同的境遇。”
這種念頭前世不止一次地有,坐在高高山頭的樹上,眺望遠方的萬家燈火,常常流連於某一個視窗的某一盞溫暖的燈,想象著燈下有那麼一家人,正將熱騰騰的飯菜上桌,粉底白格子的桌布,印有淺淺花紋的桌布,小孩子裝滿課本的卡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