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你可算回來了。”龐三順是龐遠祖父的奶兄弟,如今六十幾歲人,身體仍健壯,但聲音裡已藏不住老年人的沙啞。
龐三順作勢扶龐遠下馬,一壁領著他往府裡走,一壁把老夫人收了信大發雷霆的事情敘述一遍。
“那信老夫人只給大夫人看過,到底內容是什麼老奴不知情,家中旁的人也都不清楚。不過老奴打從生下來就在龐家伺候著,算起來跟著老夫人也有四五十年,總之沒看過她發那麼大火。世子爺,老夫人指名叫你一回家就去見他,事情九成九與你有關,等下你可得小心應對。”
“三順叔請放心,我在外面一向循規蹈矩,不曾行差踏錯,也沒做過有損咱們龐家聲譽的事情。若說書信上的內容引得祖母惱了我,多半是有人居心不良,誣衊於我,待我見了祖母細細解釋過,應當便無事。”
龐遠聽得幾句,根據那封信收信的時間,以及祖母白老夫人的態度,對那信上的內容已猜出七八成,極有可能與他收到的一樣,揭露的是無憂那不知真假的所謂“真相”。
不管出於當年對當年恩情的回報,還是現今身為未婚夫必當保護未婚妻,龐遠都願為無憂遮掩,毫不猶豫便順著龐三順的話把一切攬到自己身上。
兩人說話間來到白老夫人獨居的院落。
龐遠一進堂屋,就見祖母端坐在紅木羅漢榻上,面孔漲紅,顯示怒氣微笑,連永遠梳得一絲不苟的銀髮都氣得幾乎炸了毛。
他的母親羅氏坐在左手交椅上,同樣板著面孔,一副少有的嚴肅模樣。
龐遠依序給二人請過安,就聽白老夫人吩咐下人們盡數退下,偌大的堂屋裡最後只剩下他們祖孫、母子三人。
“這裡有封信,其中言辭……”老夫人氣呼呼地說到一半,又覺用詞不雅有*份,急匆匆打住,改口道,“總之你自己先看看吧。”
龐遠恭敬地接過信紙,展開一看,果然與他猜想的一樣,除去稱謂變化,兩封信內容大體一致。
他抬頭問:“祖母,您可相信信上所寫的內容?”
“沒有查實前我當然不可能信到十成十。”白老夫人說得鏗鏘有力,“但看信上的口氣,寫信人不是君家三姑娘無雙,就是四姑娘無悔。這一家姐妹,聲譽相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完全沒有這種事,她的妹妹怎麼可能生安白造。信上的事情若流傳出去,毀得可不只是無憂一人,君家的姑娘婚事都要受挫,就連那三個沒娶親的男娃娃搞不好都要受影響,得是多蠢才能如此?”
“祖母說的有道理。”龐遠點頭稱是,然後從袖袋裡取出先前收到的那封信一併遞上,“祖母請看,這是孫兒今日在衙門裡收到的。”
老夫人顯是沒料到那義正辭嚴的告密者告密的物件竟然不止一人,不禁“呦”了一聲,道:“什麼意思?難不成害怕你或我也偏袒無憂,所以一封信兩邊送,非得毀了她姐姐的婚事不成?”
“祖母明察秋毫。”龐遠道,“我如祖母一樣,相信‘空缺來風,未必無因’,但此人做事的手法,根本不像打抱不平,反而更像欲置無憂於死地一般。”
白老夫人與侯夫人羅氏都輕輕點了點頭。
龐遠與無憂定下婚約已有五六年,成婚的日子選在今年秋天,上京城裡的富貴人家可說得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龐家提出悔婚,整個汝南侯府都顏面無存,無憂未來也很難說的上像樣的婚事。要是信上的因由再洩露出去,讓人知道她在定有婚約的情況下偷盜家中財物接濟外男多年,這不守婦道的罪名便是妥妥的。
不守婦道於女子來說是最嚴重的罪名,殺人尚有被逼自衛令人同情一說,可不守婦道在百姓眼中就是天性淫。蕩,擔了這罪名的女子,最慘的下場就是被抬去浸豬籠。孃家有些勢力能護住女兒性命的,也不可能讓她再留在家中影響旁的姐妹,必定要被送去尼姑庵里長伴青燈古佛,終身再不可能走出山門一步。
不過,人有親疏遠近。
白老夫人與羅氏雖然明白事理,不會因為一封信就徹底定了無憂的罪,立時三刻逼著龐遠往汝南侯府退婚,但對於他們來說,自家兒孫娶到的是不是賢淑的婦人,肯定比無憂未來的結局更重要。
換言之,她們永遠不會因為無憂或許會遭遇慘事,就睜一眼閉一眼,不查明真相便將她娶進門。
如此說來似乎有些冷酷,其實也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白老夫人,她對長孫的婚事本就有些不滿意。
當年她願意與汝南侯府相看,那時因為物件是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