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一大早,有個七八歲大的男童敲開後門,送上一封信來。看門的侍衛遵循楚曜吩咐,當場把男童捉住問話,誰知他根本什麼都不知情,只是貪圖陌生人給的幾兩碎銀,所以答應代為跑腿。
這封信上指明交易地點為明霞島。
明霞島在杭州西北五十里處,需乘船出海,亦既是說地形對任九霄更為有利,若楚曜不守信用,帶海軍前往捉拿任九霄,或是又作假不送上任峰真人,任九霄想對付他可謂易如反掌。
楚曜自是不可能交出任峰,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依約前往。
大船一路往西北航行,直至晌午後才見到一座鬱鬱蔥蔥的小島。天氣晴好,視線毫無遮擋,站在船頭甲板上,肉眼便能看到岸邊的瞭望塔上站崗放哨的人。
幸虧楚曜未曾打算帶海軍前來圍剿任九霄,不然,如此情況之下,哪有任何可能藏匿行跡,不待登岸恐怕便要開戰。
島上有一艘小船駛出,將楚曜等人所乘的大船引領靠岸。
等在岸邊的是位書生模樣的人物,自稱姓岳,乃是任九霄的師爺。
“九爺等候多時,王爺這邊請。”嶽師爺伸手引路,楚曜見對方坦蕩蕩,毫無防範一般,便只帶上盧鵬與自己同去,其餘人皆留在岸邊等候。
明霞島植被茂密,他們穿梭在綠樹成蔭的羊腸小路上,足兩盞茶的功夫才見到一處房屋。
嶽師爺上前推開屋門,角度恰好能讓楚曜看到屋內情景——任九霄獨自一人坐在上首交椅,身邊並無隨從。
“王爺,請進。”嶽師爺做手勢請楚曜進門,自己卻立在原地,沒有移動的意思。楚曜心知這是任九霄要與自己單獨談話,於是命盧鵬留在屋外等候。
任九霄面板黝黑,身材高大健碩,英俊的面孔上神情慵懶,見楚曜進屋來,仍維持著斜靠在椅子裡的姿勢,擺明沒把他王爺的身份當做一回事。
在人家的地盤上,楚曜倒也並不多計較,自己在左首交椅上坐下,率先開口道:“九爺,這就是你信上所說的真兇?”
他進門後才見到屋角蜷縮著一名五花大綁男子,因頭罩麻袋,看不清面目,也認不出究竟是何人。
任九霄淡淡道:“正是。我依約將杭州市舶司命案的真兇帶來,王爺卻失約未將我義父釋放,你們官府的人一向不講信用,看來這次交易又要失敗了。”語氣裡帶著似有若無的遺憾。
“九爺,您坦誠相待,我也直言不諱。任峰早被秘密押解至上京,三日時間並不足夠返回杭州,先前我沒有辦法聯絡九爺,無法將此事告知,所以今日親自前來,不為交易,只為將實情相告。”楚曜不慌不忙地解釋道。
任九霄靜默幾息,似乎在衡量楚曜所言幾分真幾分假。
“既是如此,那麼王爺請回吧,我反正有的是時間,儘可以等下去,待到王爺將義父從上京帶回杭州來,咱們再約過時間地點見面即可。”
來都來了,怎麼可能無功而返。
楚曜道:“九爺說得有道理,不過本王怎知這位……就是市舶司命案的真兇?九爺口口聲聲控訴朝廷不講信用,不過,據我所知,九爺您在這方面也不遑多讓,以丫鬟冒充葉家姑娘,便是出自你的手筆。”
“有這種事?”任九霄眯眼隱藏眸中精光,故作驚訝道,“難道那不是葉姑娘本人?可是我親自登船將人抓來的,當時她穿戴華貴,葉夫人等女人又哭天搶地的。”他笑道,“我先前又沒見過葉姑娘,哪裡知道她們用丫鬟換了主子,還以為抓來的就是本尊呢。至於真正的葉姑娘的下落,恐怕你們得去問葉夫人了,或許她捨不得女兒遠嫁,順勢將人藏起來也不定。”
他言之鑿鑿,可惜楚曜一句都不信。
若是任九霄糊塗成這般模樣,恐怕也坐不穩海龍王這個位置。
“九爺真是會說笑。”楚曜道,“言歸正傳,還請讓我驗明這位疑兇真身。”葉明珠的下落本就不關他事,他不過用話激一激任九霄,既然他不上當,揭過不提也罷。
任九霄倒也不多囉嗦,將手中牽著的繩索一抽一抖,便將人拽到近前,大手一伸,拿開他頭上罩的麻袋,露出一張沾染風霜的面孔來。
楚曜未見過林寒,但前世與他的雙胞胎兄長林松有過數面之緣,如今年紀雖有些差別,依舊能夠一眼認出。
他目光向下落在林寒雙手上,只見手指關節粗大,正如無雙當日所講那般,更是確認無疑。
林寒口中塞著麻桃,嗚嗚嗷嗷地叫著,卻始終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