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緊不慢地用著膳,好像適才發生的事情與他無關一樣。他嘗過兩樣粥,舀了幾口蝦仁炒飯,這才把目光落在金銀包子上,上手拿起一隻掰開,見無異常,便細嚼慢嚥地吃下去。之後吃完整屜小籠包,才有撿起一隻金銀包子掰開。
參差不齊的裂口裡露出一點紙頭,太子眯著眼抽出紙條,展開一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
殺君恕,奪兵權,直闖京師,萬事齊備,只待號令。
☆、105|1。103
第一百零四章:
寅時五刻,沉重的城門數百年如一日準時開啟。
黑暗卻沒有按時離開,初升的太陽躲在滾滾烏雲之後,寬闊的街道上不見人影。
胡老頭佝僂著背從一條巷子裡走出來,身上穿的衣衫舊了,手肘處打著補丁,不過漿洗得十分乾淨。他手裡拖著一把柳條編的大掃帚,慢悠悠地走到城門口。
“老胡頭,你還真準時啊!”守城計程車兵朝他吆喝一聲。
“當年老家地震,家裡兒子媳婦都沒了,生計無靠,要不是太子殿下點頭讓上京收留咱們這些逃難的,還給安排營生,我和老太婆小孫子早就餓死了。咱老頭子沒什麼能報答的,只能好好幹活了!”胡老頭笑呵呵地回答。
這些話他說了好些年,守城計程車兵換過好幾輪,幾乎個個都會背。既然不新鮮,便沒什麼興趣,不再理他,轉頭與同僚說起話來。
胡老頭依舊笑呵呵地,弓著腰背,開始輕掃街道。
天空裡落下雨滴來,起初淅淅瀝瀝,慢慢變得急而密。
胡老頭沒帶雨具,掃幾下地,就得抬手抹一把臉上的雨水,他上了年紀,本來行動就遲緩,如此一來,掃地掃得更慢了。
然而老天爺並不打算照料他,雨越來越大,胡老頭只能停下活計,鑽到沿街店鋪的屋簷下避雨。
一隊車馬從城門外進入,雨聲太大,竟連馬蹄踢踏之聲也被掩蓋。
胡老頭拄著掃帚,眼看著那隊車馬悄無聲息一般,整齊又快速地從他身前不到一丈遠的地方透過。
“嘖嘖,那麼華麗的馬車,那麼多鏢師護駕,得是多富貴的人家。”胡老頭感嘆道,“唉,那麼富貴,還不是得起早貪黑趕路。”
生活真是不容易。
天色似乎亮了些,雨好像也變小了,胡老頭從屋簷下走出,重新開始幹活。
他並不知道,那輛華麗的馬車裡坐的就是自己感激不盡的東宮太子。
車馬一路來到皇宮外的空地上,君恕下馬,走到馬車前,低聲道:“殿下,到了,請下車吧。”
小李子挑起車簾,太子優雅地走出來,他神情裡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疲倦,但還是禮貌周到的對君恕道:“這一路辛苦侯爺了。”
“末將職責所在。”君恕道,“謝殿下不殺之恩。”
後面那句其實可以不說,他很清楚,太子前途堪憂,別說與之交好,哪怕只是泛泛相識,都應迅速遠離,難免惹禍上身。然而君恕向來恩怨分明,從來不是落井下石之輩。
太子聞言露出一絲苦笑。
從前他自詡心慈仁善,如今卻只覺得是懦弱無能。
若他心狠手辣些,敢下令殺死君恕,之後帶兵直闖京城,殺個措手不及,未必不能成功。
可他不敢,也不願。
不殺君恕,或許還有機會解釋清楚,先前兩次所謂的刺客事件並非他授意。殺了君恕,謀逆的罪名便坐實,再無翻身之日。
太子明白,德慶帝對他的疑心由來已久,然而那到底是他的親生父親,曾經手把手教他讀書寫字的父親,他心中至今仍抱有希望——父親並不會那麼狠心絕情。
五日後,廢太子儲君之位的聖旨震驚京城上下,汝南侯府亦不例外。
太子被廢后,德慶帝必然得選擇新繼承人,最終誰會登上帝位成為最受關注的事情。從龍之功魅力無邊,一時間匆忙站隊者有之,聞風觀望待做選擇者亦有之。
君家對此事並不熱衷,汝南侯府靠軍功起家,百餘年來都講究以真本事說話,不走鑽營結黨的路子。然而君家長女無暇嫁與三皇子楚曄為妃,註定汝南侯府一門不論怎麼做,在旁人眼中,他們就是與逸郡王府一夥,不可能脫開干係。
既然不能改變,愁也沒有用,倒不如繼續放開心胸,繼續好好過日子。
如今,對於君家人來說,最迫在眉睫的便是君珩的婚事。
老夫人早為君珩選好了相看的人選,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