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村支部那個有些年頭的大喇叭傳遍了小半個村莊:請秦大有到村支部接電話!請秦大有到村支部接電話……
反反覆覆喊了四遍才關了擴音大喇叭。
林春華彼時正在大青湖邊上蹲著洗衣裳,聽到這廣播衣裳也不管了,喊了旁邊的媳婦子幫她看著點,自己就往村支部小跑去。
湖邊一群洗衣服的婦人就又八卦起來。
“一準兒是他大兒子打電話過來了。”
“春華這往後是要享福了,老大有出息。”
……
再說林春華,剛到村支部大隊門外就跟自家扛著鋤頭從地裡來的男人碰上了,夫妻兩個進了村支部,大隊長笑著說明了電話是部隊來的,讓他夫妻二人坐著等幾分鐘。
夫妻倆個屁股底下長了針似的,哪裡坐得住。
林春華心裡琢磨著志軍這是不是打好結婚報告就要回來了,面上喜色掩也掩不住,她一把年紀了,也是盼著兒子們早些成家立業好讓她能抱上孫子。
好在也沒讓她夫妻二人等多久,電話鈴聲很快響了起來,大隊長笑了笑端著他的搪瓷茶杯去了隔壁辦公室,把空間留給了秦大有夫妻。
“喂。”
電話是林春華接的。
她本以為是志軍打來的電話,卻不料話筒的另一端並不是她的兒子。
“您是秦志軍的母親嗎?”
林春華心裡咯噔一聲,嘴裡應道:“是,我是秦志軍的媽媽,您是?”
那端的男聲道:“阿姨好,我是秦志軍同志的戰友,有個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聽了別慌,秦志軍同志任務中受了傷,現在軍醫院住著,您看您家裡是否來個人照料一下秦志軍同志。”
林春華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眼前一陣發黑,深吸了一口氣才緩過來。
原本歡歡喜喜到村支部接電話的秦家夫妻兩人,聽了那邊的訊息面上喜色不復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樣,林春華更是,也不管人還在外邊,眼淚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書火速開了介紹信,帶著林春華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鎮上跟人做泥瓦匠學徒這會兒不在家,最小的女兒秦曉妹一早跟顧婉一起去大青山還沒回來,夫妻倆人只來得及找了老鄰居祝鳳仙說了下情況,又託她幫忙照看下家裡,就揹著兩包衣服帶上錢票坐著大隊長趕的牛車往火車站趕了。
等到秦曉妹和顧婉從山上下來進了村裡,秦志軍在部隊出任務受了重傷住院的訊息就在青湖村傳得沸沸揚揚了。
秦曉妹嚇得不輕,追著給她遞話的祝鳳仙問情況。
祝鳳仙又哪裡曉得什麼情況,只道:“你爸媽走得很急,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曉妹你也別慌啊,嬸子相信吉人自有天佑,你們一家子都是好人,老天不會讓好人難過的,啊。”
之前在大青湖邊洗衣服的媳婦子把林春華落在那裡的衣服給送到秦家的時候,秦曉妹還在掉淚,祝鳳仙接過衣服幫著晾曬了,又讓秦曉妹和她兩個哥哥今天到顧家吃飯,留了顧婉在秦家陪著秦曉妹,這才回家去了。
顧婉是將將吃中飯的時候回家的,秦曉妹經過小半個鐘頭的緩衝,也沒有那麼惶然了。
自己在家生火做飯,沒有當真跑到顧家吃去,這年頭誰家的糧食都是金貴的,自家人都只吃個半飽,哪有餘糧招待旁人,顧家嬸子人好,她不能真那麼不客氣。
顧家院子裡有個石磨,顧婉趁著家中無人的時候摸到了院子裡,四下打量了一圈見沒人,彎下腰就去搬那磨盤。
兩百多斤重的石磨,竟真叫她搬離地面幾寸。
顧婉嚇得一個哆嗦,好險沒砸到自己腳上,她有些驚魂不定,神色悽惶的想著自己這是不是在妖變。
心裡又驚又怕,想把這事告訴自己爸媽,可又不敢。
小時候見到下山的道士和尚被斗的場景,記憶太深刻,那不過是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那麼嚴重,像她這樣的會怎樣,她不敢想。
雖然這兩年已經沒有這樣的事情了,可是以後誰知道呢。
這一天晚飯,同去做泥工的顧超回了家,餐桌上聽祝鳳仙把秦志軍的事說了,一家子人又是一陣唏噓嘆息,只顧婉埋著頭沒甚胃口的扒著紅薯稀飯。
她對於秦志軍是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義的,秦志軍去當兵的時候,她還是個八九歲大的孩子,真要說對他有什麼印象的話,那也是因為那奇怪的反應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印象。
所以一家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