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分,顏栩還沒回來,她吩咐丫鬟們給王爺留門,便上了床,靠在迎枕上打瞌睡。等著顏栩回來。
可能是做女紅太費精力。她原是想假寐一會兒,沒想到頭剛剛靠到迎枕上,便沉沉睡下了。
一覺醒來已是半夜時分。西洋鍾指向凌晨兩點。
顏栩還沒回來。
玲瓏心裡就有些不安起來,趿上繡鞋,叫來值夜的白露,問道:“中路那邊又有人傳話來嗎?”
“沒有。婢子讓門口留意了,若是有公公過來傳話會立刻請進來。到這會兒都沒來過呢。”
玲瓏就更加嘀咕起來,內城一更後便宵禁,雖說憑著官憑名帖也能通行,但誰家待客也不會拖延安到這個時候。
玲瓏不想睡了。讓白露她們把繡架搬到西次間裡,挑著燈,一邊繡花一邊等著顏栩。
顏栩直到凌晨四點左右才回來。他緊緊裹著斗篷,帶進來一股冷風。
玲瓏卻聞到。夾在冷風裡的是隱隱的血腥氣。
她不動聲色,對白露道:“抬些熱水進來,再煮碗薑湯。”
顏栩揮揮手:“讓她們上宵夜吧,我這會兒飢腸轆轆的。”
玲瓏就猜到請客什麼的,全都是藉口,這熊孩子一準兒又出去了。
把丫鬟們都打發出去,屋裡只留夫妻兩個。玲瓏掩了門,給顏栩解開斗篷上的緞帶。
剛一解開,她就驚得輕撥出來,難怪他進來時一直把斗篷裹得緊緊的,原來裡面的藏藍袍子上,胸口往下全被鮮血染紅了。
見她一張小臉變得慘白,顏栩連忙壓低了聲音:“你別害怕,我沒受傷,這是別人的血。”
玲瓏不信,索性解開他的袍子仔細去看,除了一身的汗味和血腥氣,他毫髮未傷。
玲瓏拍拍胸口:“讓您嚇死我了。”
顏栩笑道:“早知道會嚇到你,我就留在木樨堂不回來了。”
玲瓏手腳麻利地把那件染血的袍子裹成一團,用塊半新不舊的布頭包了,塞到床底下,等到明天讓杏雨拿出去燒了。
見她臨陣不亂,手腳俐落,經驗老到,顏栩苦笑:“我好像真的娶了一個小賊。”
玲瓏白他一眼,大賊不娶小賊,你還想娶個女捕快嗎?
她又在屋裡點了蘇合香,淡淡的清香很快就把屋內的血腥氣遮住了。
丫鬟們抬了熱水進來,顏栩去淨房沐浴,玲瓏拆開他的髮髻,準備給他洗頭,這才發現,他的頭皮像是被利刃劃過,有鮮血隱隱滲出來,傷口很淺,並不嚴重。
玲瓏連忙取了金創散給他灑在傷口上,顏栩就笑道:“沒事,我都沒有感到疼。”
玲瓏白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這可是腦袋,您若是感到疼了,或許半邊腦殼就沒了。”
她是真的有氣,先前見他身上染血的位置,應該不是敵人的血,而是抱住或托起受傷之人染上的,她還尋思著,或許他一直都在中路,只是派了別人去涉險。可看著他頭髮裡的傷,她就知道,這廝自己也去了!
她平時雖然像個小大人,但很少會對著顏栩生氣,見她真的氣了,顏栩只好厚著臉皮哄她:“下次肯定不會了,我這條命,還要留著和你生兒育女呢。”
玲瓏瞪他一眼,聲音卻柔軟下來:“把頭低下,我給您洗洗。”
怕他的傷口進水感染,玲瓏小心翼翼給他把頭髮裡的血汙洗乾淨,又在浴盆裡放了曬乾的玉簪花,這才輕手輕腳出了淨房。
丫鬟們已經在黑漆彭牙桌上擺了飯菜,顯然都是小廚房裡蔡嬤嬤的手藝,用砂鍋裝著的雞湯餛飩,煎得兩面焦黃的玉米餅子,幾碟子小菜,臨時準備,倒也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顏栩從淨房出來,玲瓏給他換上乾淨衣裳,自己也覺得有些餓了,遂讓丫鬟們都出去,她給顏栩布了飯菜,自己也盛了小半碗餛飩,陪他一起吃。
顏栩是真的餓了,也不說話,風捲殘雲般吃了兩塊玉米餅,又喝了大半鍋餛飩。
他吃東西時也很好看,玲瓏還是頭回見到,有人狼吞虎嚥的時候還能這樣優雅。
她停箸不吃,就是看著顏栩在吃。
顏栩吃了一會兒,一抬眼,就看到玲瓏正在看著他,他牽牽嘴角,帶起一絲笑容:“你若是不困,我把今天的事說給你聽。”
玲瓏的眼中閃過淡淡的疑問,她只是後宅女子,即使是王妃,也不能過問王爺外面的事。她也只是責怪他去親身犯險,卻沒指望他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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