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子,他臉上的謙卑隱去,對迎面走來端著宵夜的美人道:“花雕,宵夜別送了,讓所有人都去睡吧,殿下又發脾氣了。”
花雕聞言莞爾,湊到閃辰耳邊,壓低聲音:“跟蹤那個小丫頭的人回來了,說是那孩子走走停停,哭得可憐見兒的,不像是可疑的。”
閃辰嘆口氣,和花娘一起來到一處雕欄前面,沉聲道:“殿下誇那姑娘美呢。”
“什麼?”花雕吃了一驚,睜大了一雙描畫得美倫美煥的杏目,“殿下他……病好了?”
閃辰這才發現自己的語病,補充道:“……殿下是誇獎她的手美。”
花雕誇張地拍拍心口:“有你這樣說話的嗎,嚇死老孃了。”
閃辰輕笑:“別總是老孃老孃的,再這樣說你就更嫁不出去了。”
花雕白他一眼:“小猴崽子,老孃這輩子就沒打算嫁出去,能配得上老孃那個還沒出生呢。”
閃辰懶得理她,卻向著夜色下的院落努努下巴,花雕看他神情有異,也向欄外眺望,見狀唇邊勾起一彎嫵媚:“殿下真會給自己找樂子,趕明兒老孃偷偷跟著去一回,看看好玩不。”
閃辰瞪她一眼,故意噁心她:“讓殿下發現了,當心劃花你的臉,讓你再也不能勾男人。”
花雕氣得雙手叉腰,正要破口大罵,卻見有一隊小宮女持著宮燈走過來,她連忙換上一副溫柔嫻淑的表情:“有勞閃護衛了,妾身這便吩咐下去。”
她行個萬福,轉身對已經走到近前的宮女們道:“都去睡吧,殿下疲累,想要安靜安靜,這裡只留護衛。”
花雕故意走在宮女們後面,直到走出幾丈開外,她才回過頭來,衝著閃辰做個砍頭的動作,似乎在說:“敢在話頭子上佔老孃便宜,看老孃不收拾你。”
看著花雕遠去的背影,閃辰無奈地搖搖頭。
他還記得多年前初見花雕時,她還剛剛及笄,她也如方才這樣叉著腰,兇巴巴的:“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姐姐,不許淘氣,不許帶壞殿下,還有,不許偷看我洗澡。”
那時他盼著花雕快些嫁出去,這樣就不用整日被她罵來罵去了,他去問殿下,殿下卻道:“她那麼兇,除非我抓個人來硬逼著和她成親,否則誰會娶她。”
沒想到殿下一語成讖,如今花雕已過花信之年,仍然沒有嫁出去。
怕是真要有那麼一日,殿下抓個人來和花雕成親吧,想到這裡,閃辰不由得面露微笑,只覺神清氣爽,從小到大,在花雕這裡受的欺負都如過眼雲煙,不對,就連方才在殿下這裡受的委屈也不覺什麼了。
他確實是皇帝派來的,那年他只有九歲,先是被送到府軍前衛接受培訓,繼而便被挑選出來,和另外幾個孩子一起來到宮外的一處地方。
那時他們都很高興,以為從此就可以正式留在府軍前衛了,他們都是小孩子,滿心以為是要帶他們去領賞。
但等待他們的卻是淨身。
一位乾枯的老太監伸出雞爪般的手,手裡拿的是一柄微彎如鐮刀狀的刀子,幾個孩子被依次帶進屋裡,閃辰聽到裡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他不想淨身,他那花朵般的姐姐自願賣給地主家做小妾,就是為了湊夠銀子,讓舅舅帶他到京城找營生,他是家裡唯一的男丁,姐姐賣身也要給他尋個好前程。
大戶人家都給少爺們找小廝伺候,小廝們跟著少爺,吃得好住得好,長大後還能由主子們出面,娶府裡的丫鬟,成家立業。
他以為他運氣很好,一向只招收貴族子弟的府軍前衛破天荒的要招尋常百姓家的孩子,只要是十歲左右,身強體壯的孩子均可報名。他長在莊戶人家,自小就下地幹活,身板比起城裡的孩子壯實許多,那次只錄取了三十人,其中便有他。
就在早晨的校考中,他又和另外幾人打敗了其他人,脫穎而出,他以為他終於可以有個好前程,將來把可憐的姐姐贖回來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等待他的卻是淨身。
他一拳打在按著他的太監鼻子上,又有幾個太監出來,他和他們扭成一團,打鬥中,他的臉上捱了一刀,就是被用來淨身的刀子劃的。
那一架,他打死了兩名太監,自己也是傷痕累累。因為殺了人,他被捆了關進牢裡,他以為他會被砍頭了,但十日後,他卻被秘密送到一處地方,在那裡,他有了新的名字,閃辰。
在那裡,他沒有見到那幾個被淨身的小夥伴,很快,他就知道了,他能活下來的原因,是因為他夠狠,他比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