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最多的是站在拖拉機後車斗的那對母女。
不錯,正是艾欣蘭和宋思思這對母女,她們之前不肯紆尊降貴,拒絕上方國良那輛邋遢的拖拉機,但最後卻還是上了一輛拖拉機,比之方國良那輛更舊更髒,車斗上隱約可見牛糞。
齊悅忍住笑,也沒有出門迎接。
艾欣蘭的臉是綠的,一下了車,就再也忍不住,衝到道旁彎腰吐了起來。
宋思思忙過去給她拍後背,又紅著臉衝齊悅喊道:“堂嫂,麻煩你從衛生所裡幫我倒杯水。”
齊悅還沒回應,餘國慶嗤笑:“城裡來的姑娘,衛生所裡只有一個水杯,是所有病人公用的,你確認你媽媽能喝得下去?”
這話一出,剛止住了嘔吐的艾欣蘭嘔得更厲害了,又死命抓住宋思思的手怒道:“我不用衛生所的杯子,死也不用!”
宋思思手腕被她抓得生疼,但對上她吐得蠟黃的臉,只得點頭:“不用衛生所的杯子,我拿咱自己的杯子,您先放開我,我得從行李裡翻出杯子。”
“姑娘,這是你們的行李。”
開拖拉機的是一個50來歲的老農,他提著行李走過來,他的身上衣服說不上整潔,指甲縫裡還藏了黑泥,不過這鄉下的農民多半是這形象,但艾欣蘭一看到他的指甲縫,又彎腰開始了新一輪的嘔吐。
宋思思明白她的潔癖,立刻接了行李就揮手讓老農往一邊去。
老農不高興,站著沒動,他衝母女倆張開他那帶著黑泥的手掌道:“我走可以,但你們得先給我五塊錢,這是你們上車前答應我的。”
艾欣蘭從老農那手掌上聞到了與拖拉機後鬥上如出一轍的牛糞味道,扭頭嘶喊:“給他,快給他,讓他走……嘔!”
看見她媽媽都快把膽汁吐出來,宋思思連忙從口袋裡掏出錢數了五塊給老農。
剛剛拿了自己的杯子給倒來一杯水的葉英梅,看到老農往手指上吐了吐沫,來回數著那五張一塊的紙幣,眼睛都瞪大了:“順路帶人過來就收人五塊錢,你也太黑了吧,從縣裡坐班車才用五毛錢。”
老農生怕那城裡姑娘把他到手的錢再要回去,於是立刻將錢塞進黑乎乎的衣服裡,瞪著眼睛衝葉英梅道:“大妹子,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坐班車是隻要五毛錢,但我這是專車,專車懂嗎?我本是要去拉牛糞的,被她們截了車,專門送她們來鎮上,既費了柴油,又耽誤了我一天的工,這五塊錢都不夠補償我的。”
葉英梅被他氣笑了:“你上一天工能掙五塊錢?你別欺負她們城裡人不懂行情……”
“你這女人怎麼回事,你管我一天掙多少,又不是你掏錢,管那麼寬當心被狗咬!”
老農這話剛落,吐無可吐的艾欣蘭,直起腰指著葉英梅怒罵:“你存心的是不是?明知道我聞不得這泥腿子身上的臭味,你攔著不讓他走,是存心要噁心我是不是?”
“看我說什麼來著?管得寬被狗咬。”
老農幸災樂禍地笑起來,而後又衝艾欣蘭道:“城裡來的太太,你這幾天還要不要用車?你要用的話,下次我一定洗乾淨了再過來……”
“不用車,以後都不用,你給我滾——”艾欣蘭憤怒揮手,卻無意中打落葉英梅手中的水杯,杯子落地,發出噹的一聲,水濺了一地,四周一瞬間安靜下來。
齊悅走上前,彎腰撿起水杯,拉住葉英梅的手:“娘,是好人有好報,不過對人好也是得看物件的。對於不值得的人,咱不用理,也不用生氣。”
葉英梅如釋負重地笑了起來:“還是悅悅看得明白,娘不如你。”
宋思思漲紅了臉,正要上前道歉,艾欣蘭忽然抱頭大叫一聲,緊接著朝後倒去,驚得宋思思立刻撲過去抱住她:“媽,你怎麼了?醫生,醫生快來救救我媽,她暈過去了!”
宋思思驚恐大叫,衛生所裡黃醫生丟下病人,趕了出來,伸手翻了翻艾欣蘭的眼皮,就吩咐齊悅:“立刻備好銀針、棉球、紗布、繩子等物。”
“我這就是去。”齊悅跑進衛生所準備他交代的東西。
艾欣蘭被抱到裡間,卻沒有躺下,而是讓宋思思扶住她坐著。
黃醫生從齊悅遞來的針盒裡取出一根手掌長的銀針,嚴肅地對宋思思道:“一會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讓你媽媽亂動,不然出現意外誰也救不了她。”
宋思思臉色白了白,但還是咬牙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抱住我媽媽不讓她動。”
黃醫生卻沒有太過相信她的承諾,轉頭對齊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