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還有什麼被砍碎的聲音,下人們看著緊閉的房門,大氣不敢出。
“來人!”終於,房門被開啟,裴鳳隕走出來,站在簷下沉聲說道:“去打聽江府大小姐的生平,一絲一毫,都不要漏掉!”
下人領命,連忙出去了。
裴鳳隕在簷下站了片刻,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屋裡的桌椅櫃子都被他砍成碎片,收回視線,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後院有一片池子,裡面栽種了荷花,還沒有全開,但是已經能看見偶爾冒出水面的尖尖小荷。
裴鳳隕走進池邊的亭子裡,站在欄杆旁邊,目光低下來,看著一隻石墩。
記憶中,她就坐在這裡,笑語逗他。一張明媚的容顏,盡是討好,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繾綣。
“砰!”裴鳳隕一拳捶到欄杆上,眼中滿是悔意,他怎麼就不信她,一劍殺了她?
如果他沒有聽信讒言,沒有殺了她,現在他就在這裡,與她一起看荷花,聽她說著俏皮話。
又想起金鑾殿上,被他抓在手裡的江絮,用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神看向他,一股憤怒襲上他的心頭。
她怎麼能怕他?他不會傷害她!他就算殺盡天下人,也不會傷她分毫!她怎麼能怕他?
那雙漆黑的清眸中,懼色褪盡,餘下的竟是譏諷與怨恨,慢慢浮現在他的眼前,裴鳳隕漸漸皺起眉頭。
不對勁。
她怕他,他能理解。她怨恨他,他也能找出合理的解釋。
可她為何譏諷他?這是何緣故?在金鑾殿上不明白的他,回來後發了一通怒氣,心中漸漸有了一個猜測。
這一世,很多地方都不一樣了。而他可以肯定,為了讓前世的軌跡不變,他幾乎沒有做過什麼。
那麼,除非有人跟他一樣,改變了這個世界!
他第一個懷疑的是裴君昊,可是裴君昊幾乎跟前世沒有差別,只除了他認識了絮兒。
於是,第二個懷疑的物件,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這個人不是別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絮兒!
半日後,下人帶著訊息回來。
一條條全都列在紙上。
前面的很簡單,都是在花月樓做打雜小丫鬟的事蹟。
待到進了江府,卻漸漸不一樣了。
看到梨香早早就死了,裴鳳隕猛地攥緊!
地攥緊!
一沓紙被他握得皺起,裴鳳隕抿了抿唇,鬆開拳頭,繼續往下看。
看完之後,他的嘴角帶著一抹苦笑,慢慢坐在石墩上。
低頭看著被他握得皺巴巴的紙,裴鳳隕抬起一隻手,捂住了眼睛。
他錯得離譜。
江府。
聽完江子興說,馮氏不允許恢復陶氏的身份,最多隻能給陶氏一個妾的身份,江絮淡淡一笑。
馮氏不允許?一點兒也不出乎她的意料。倒是江子興,居然如此無能,讓她很是驚訝。
“我知道了,老爺。”江絮客氣地說道,“勞煩老爺費心了。但是一個妾的身份,我娘不稀罕。”
江子興的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絮兒,為父說過,你我乃是血脈至親,不需如此見外。”
“是,老爺。”江絮垂下眼睛說道。
江子興頓時一噎,張口想說什麼,然而看著江絮油鹽不進的神情,嘆了口氣:“我再去跟夫人交涉。不過,你也知道,她背後站著太師府,有些時候便連我也做不得主。”
江絮只聽著,不做聲。
“絮兒,如果你做了晉王妃,這件事便容易得多了。”江子興又說道。
江絮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唉!”江子興的臉上浮現一絲猶豫,似乎終於下定決心,抬手按上她的肩膀,“絮兒,有件事,為父也不瞞你了。當年你娘被夫人賣進青樓後,夫人又使人下了江南,把你外祖父一家全都……”
說到這裡,他深深嘆了口氣,臉上後悔又無奈:“為父去得晚了,到江南的時候,你祖父一家已經全部葬身火海。”
江絮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起來,雙手攥成拳頭,垂在身側,整個人都發顫起來。
“絮兒,你一定要出息,才能為你娘、為你外祖父一家,報仇!”江子興說罷,又在她肩上拍了拍,然後嘆息一聲,轉身離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江絮才終於忍不住,慢慢抬起頭。一雙眼睛,滿是怒氣與厭恨。
這世上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