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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化大將軍回到長安之後,並不曾踏足鎮北侯府,一直長住燕王府多日,整個長安城都在等著後續,沒想到今兒讓大家碰上了。
只燕王秦少安趙則通諸人與夏景行交好,知道他對鎮北侯府的態度,視那裡為爛裡潭,一點也不想與這些人沾上關係,眼看著鎮北侯湊了上來要認兒子,俱都替他不值。
——當初幹什麼去了?!
真是太不要臉了!
人的底線一旦被突破之後,往後會做出什麼事兒,其實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的。
就在方才,乍然瞧見長子的一瞬間,鎮北侯幾乎開不了口,等從嗓子眼裡擠出來“阿行”兩個字以後,周身滯澀的血液瞬間就暢通了,彷彿這兩個字含有某種魔力,讓他瞬間就獲得了力量,再開口就順暢多了,不但提出要為他慶功,還十分自來熟的問道:“聽說你媳婦兒生了,怎麼沒把大孫子抱來給爹爹瞧瞧?!”那可是他的第一個孫子。
這世上自來只有老子不要兒子的,可沒聽說過兒子忤逆老子的。
鎮北侯早不是多年前那風*流自詡的鎮北侯府世子爺了,那時候年輕,總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念頭,對帶女人也還帶著種憐香惜玉的溫柔。這些年他與南平郡主成親,多少次吵的天翻地覆,到最後看到南平郡主原本明豔的臉龐變得猙獰,自己也難免驚悚,看著對方恰如看著一面鏡子一樣,想來自己的面容也同樣是猙獰的吧?!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的面目都變的不堪。
他漸漸的破罐子破摔,從溫文爾雅的男子成為了開口就能讓南平郡主本能的豎起全身的倒刺,準備防守攻擊的刻薄男子。
夏景行就好似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目光在鎮北侯身上掃了一下,含著說不出的輕蔑,提醒他:“侯爺似乎忘記了,夏某與姓寧的再無瓜葛,妻兒自然也跟寧府無關,侯爺這種奇怪的隨便到處拉關係的愛好還真是特別呢。”
寧謙想到,如果時光倒退二十年,他還有身為男人的傲氣,還暗含著一腔報負的時候,必定不會做出這種事,厚著臉皮往上湊,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就算他泡在酒缸女色裡,卻也已經可以預見性的看出鎮北侯府岌岌可危的未來。
——很明顯寧景世並非是理想的侯府繼承人!
自他被南平郡主抓破臉之後,便住在歸雲館裡的一個姐兒房裡,也不知道是自己麵皮被揭,影響了心情,還是長子的強勢迴歸讓他忽然之間開始考慮鎮北侯府的傳承問題,這些日子並非晉王以為的,他在外尋歡作樂,顛鸞倒鳳。相反,寧謙最近還頗為清心寡慾,每日裡讓那姐兒端了茶飯過來,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房裡靜坐,既不想回侯府裡去面對南平郡主,卻又不知道要去哪裡,只能循著本能找了個相熟的姐兒,掏了銀子換得這些日子的安寧。
大約人都是不能回頭去看的,寧謙越回頭看越覺得自己這大半生不堪。聞著姐兒房裡的脂粉香氣,鎮北侯已經想不起來這是他在多少個女人的房裡醒過來了。很多時候他都處於半醉狀態,這屬於難得清醒的時刻,難得抽空讓他早已經被酒精泡的生鏽的大腦緩慢的運轉起來的時刻。
夏景行的出息就好像是給鎮北侯在黑暗之中點燃了一盞燈,照耀的他瞬間就能瞧見前方的光亮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認為的能給鎮北侯府帶來未來的長子居然不肯與自己相認,這是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過的事情。幾乎是帶著些懇切的,鎮北侯爺寧謙又往懷化大將軍身邊湊了一步,就好像這是從小備受他寵愛到大的兒子,帶著些說不出口的寬縱再次開口,“阿行啊,你在外這麼些年,也應該反省到了自己的錯誤吧?也是時候回來給你娘與祖父上柱香了。”
前面一句話讓夏景行雙眼都差點充血,彷彿想起了四年前被逐出家門身敗名裂的過去,後面一句話卻讓他瞬間心裡狠狠的擰了起來。只不過他再不是當年衝動的少年郎了,甚至還擠出了一個淺淡的笑來,反問了一句,“侯爺覺得我需要反省什麼?是反省府上世子逼*奸丫環鬧出人命來,推到我身上呢,還是反省無故被侯爺與侯夫人按了罪名逐出家門,還被晉王府護衛追殺,差點丟了性命?”
他的聲音很輕,還帶著些說不出的輕快之意,如果硬要形容,大約是經年之後回首舊事,總以為會疼的撕心裂肺,可是這些憋在心裡許多年的話吐出來,才發現就似將心裡的一塊長久揹負著的大石頭重重砸到了地上,瞬間就輕鬆了。
原來那傷痕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癒合,只留下個醜陋的傷疤,見證那段過去。那種輕鬆釋然的,可以拋棄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