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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了元宵節,各處開衙,崔家前院裡體面的長隨管家全都被刑部的官兵帶走,倒是後院裡女眷未被打擾。縱如此,崔夫人也心驚膽顫,日夜寢食難安。
經過連番拷問,由於崔連浩的案子案發現場在洛陽,燕王便向聖人請旨,想要帶人親自往案發地查探一番,鎖拿相關人等。想來這麼一樁大案,單憑崔家父子以及崔府裡下人,極難成事。
燕王前腳帶著刑部的官員前往洛陽,後腳崔夫人就求到了鎮北侯府。
崔家出事的訊息年前就傳了出來,原本還埋怨寧謙不應該讓女兒和離回家,等崔二郎下了獄,寧謙便得意洋洋在女兒面前誇口:“還是為父有先見之明,若是聽從了你母親之言,如今你可還在崔府裡受苦呢。”
寧景蘭回孃家之後,雖侯府裡依舊有不少煩心事,兄長好賭,南平郡主多年生活磨礪,性格愈加怪癖,越來越難以相處,到底之比崔家要自在許多。侯府裡無論下人主子,都無人故意刁難她,日子倒好過許多。
聽得門上來報,崔夫人求見,南平郡主眉毛一挑,恨不得一口唾到她面上去。
她與女兒言語之間有了齷齪,但到底是親生母女,過得幾日氣消了,寧景蘭再往她面前去多求幾回,推心置腹說得些別後之情,再撒幾回嬌,到底令南平郡主心軟了下來,母女關係漸漸和緩。直到聽得崔家出了事兒,南平郡主才與女兒和好如初,又慶幸寧謙平日不靠譜,唯獨在女兒的婚事上倒破例聰明瞭一回。
“我倒是要聽聽她怎麼說?”
如果不是毫無辦法,崔夫人也不會厚著臉皮求到鎮北侯府上來。
她在長安城求了一圈,從年前求到了年後,好話說了幾十筐,連崔連浩的面兒都未見,家中下人倒被抓進去不少,都是跟著崔連浩在外面做過隱秘事情的,眼瞧著崔連浩這次栽的徹底,長子又在外地任職,未得詔令不得擅回,魏氏在婆母面前是個麵糰一般的人物,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崔夫人急的直如熱灶上的螞蟻一般團團亂轉。
人到了絕境,總能生出別樣的勇氣,比起大廈將傾,自尊又算得了什麼。
侯府下人引了崔夫人往內院去了,到得二門上小廝退下,換了婆子引到內院,又換了丫環領著進了南平郡主的院子,正房門口站著郡主的貼身大丫頭,上下打量她一眼,冷冷道:“站那等著,奴婢去回稟郡主。”
前幾日連著下了四五日的厚雪,此刻到處都還是堆雪砌冰,呵一口氣出來也泛著白霧,冷的人直縮脖子。南平郡主的院子裡積雪雖然掃盡,但是氣溫極低,一路從侯府側門走過來,到得內院就已經手腳俱寒,灌了滿腔子冷氣,整個人都有點縮頭縮腦了。站在院子裡聽得裡面主人家聲音,但未得請見,她卻只能站在院子裡,若非怕遭府下人恥笑,她都冷的恨不得跺腳取暖。
身邊跟著的丫環屏聲靜氣,感覺自己冷的都快凍成了一截冰柱子,暗惱今日輪到自己上值,跟著崔夫人出門。
崔夫人忽記起當年與鎮北侯府結親,那時候南平郡主待她甚為客氣,她來侯府作客,南平郡主身為郡主之尊,為著女兒婚事,也肯往二門上去迎客。事隔六年,今非昔比,她如今求上門來,忍氣吞聲,為著丈夫兒子,這口氣也只能忍下去。
忽聽得院門口喧譁,守在院門口的丫環道:“大姑娘過來了?郡主才說了天冷,讓大姑娘穿暖和了過來,省得凍出病來。地上有雪,大姑娘扶著奴婢。”
熟悉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哪裡有那樣冷了?母親在做什麼?”
崔夫人扭頭去瞧,恰與才進了院門的寧景蘭視線撞個正著。那一瞬間,崔夫人一張老臉漲的通紅,狼狽的扭過頭去,卻忽又想起自己今日前來,不就是想求寧景蘭瞧在往日夫妻情份上,搭一把手。
寧景蘭大約未想到崔夫人能出現在南平郡主的院子裡,面上驚愕之意無消,聲音卻輕快了起來,到底二人身份如今不同舊時,她不再是頤指氣使的婆母,而她也不是洛陽城裡孤立無援的兒媳婦。
“崔夫人怎麼在這裡?”
寧景蘭問出這句話,心裡其實已經想到了崔夫人的來意,只是問出口又自不同。
崔夫人紅了臉往她面前走了過來,張了張口,才擠出一句話:“大姑娘……這一向可好?”
寧景蘭輕笑:“挺好。崔夫人這一向可好?”
崔夫人也不知她這話是有意無意,若說無意,她不信崔家出事了,寧景蘭會不知道訊息。若說有意……有意她也不能拿對方怎麼樣。
——她如今